苏辞住的地方是一套精装的三居室,约莫两百来平,空间宽敞,视野明亮。
“你先坐一会儿,我去拿吹风。”女人给颜初倒了杯水,示意她去沙发上坐着休息。
颜初放下包,等苏辞的当口,抱着水杯小口抿着,同时好奇地四处张望。
有一间卧室被改成书房,门没关,电脑开着,桌上堆放着一摞摞的工作文件,一册文件夹摊开,白色的打印纸上压着一支纯黑的钢笔。
想来今天上午去参加婚礼之前,苏辞一直在这里工作。
明明是节假日,却半点不得闲。
苏辞拿着电吹风从主卧出来,臂弯处还搭着一条小毯子,她把两样东西都递给颜初,说:“外套先脱下来,拿去烘干再穿,披着毯子,别着凉了。”
这会儿颜初听话得很,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脱下外套披上苏辞给她的小毯子,解开发绳甩了甩头发,柔亮的黑发像瀑布似的垂落肩头,因为淋了雨,发丝有些润,刘海结成几缕黏在脑门上,指尖一拨,便散了开来。
女孩儿长得漂亮,是那种叫人看一眼便能记住的长相。
一张素净的小脸儿稚气未脱,五官生得精致好看,肤质白皙,脸色红润,眼珠黑得发亮,笑起来的时候嘴角隐现两只浅浅的梨涡。
少女刚过十七岁的生日,正值青春洋溢的年纪,浑身透着蓬勃的朝气,假以时日,必定会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美女。
不经意瞥见了女人的注视,颜初落落大方地回以一笑,明眸皓齿,顾盼生辉。
苏辞不闪不避,手里捧着一只白色马克杯,倚靠单人沙发旁微微笑着,眼底只有纯粹的欣赏。
等颜初吹干头发,她才问:“饿不饿?中午想吃点什么?”声音轻轻柔柔。
颜初拨弄两下发根,两把抓顺,闻言眨眨眼,爽直地回答:“有什么吃什么,苏姐姐要做饭吗?或许我可以帮厨?”
“不用,你看会儿电视吧,要不了多久。”女人笑了下,放下水杯转道去了厨房。
颜初朝苏辞纤瘦的背影撇撇嘴。
把她当客人,跟她客气呢。
苏辞的态度摆在那儿,颜初自己心里也有杆称,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讨巧卖乖,什么时候应该恪守本分,得寸进尺往往适得其反。
女人去厨房忙活,颜初在外边等,按开电视换了几个台,没什么想看的,就关了。
闲来无事,便起身在客厅里四处转转。
沙发背面的墙壁上挂着几幅色泽明快的几何图装饰画,茶几整洁干净,应该时常有人打扫,电视机两旁的玻璃展柜里陈列着一些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红酒和两个相框。
颜初视线一凝。
其中一个相框里嵌着苏辞的单人照,女人戴着一顶小碎花的遮阳帽,身穿白色连衣裙,漫步在金灿灿的沙滩上,背后是碧蓝的海,绵密的云和一望无际的天空。
海风吹起她的裙摆,帽子也被风拨动,将落不落,她匆忙伸手按住帽檐,便在这时瞥见不远处的人,慌不迭地扬起温暖柔和的笑脸。
镜头将这一刻完美捕捉,留住那一刹那明艳动人的美好。
颜初只看了一眼,步子便挪不开,深深陷进女人毫不设防的笑眼中。
她可能猜到了,这张照片是谁拍的。
一时间,颜初心中五味杂陈,酸酸涩涩难以成言。
过去十年,苏辞也曾得到过这样的幸福,那时的心动与爱恋切实存在,只是那些年陪伴在她身边的人,选择了另一条更平坦宽阔的道路,苏辞则成为被抛弃的那一个。
颜初不知道苏辞心里是怎么想的,除了难过,还有没有后悔。
这个念头一闪过,颜初低下头,觉得自己的想法相当可笑,这世上谁也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十年前苏辞和夏念在一起时,信念未必不坚定,也该想过未来和永远。
只不过世间事不如意十之八.九,未来的一切都无法预料,更没人能保证少年时真心相付,就能和对方白头到老。
换作颜初自己,也是迷茫的。
她不是冲动的人,严格的家教和自幼生长的环境潜移默化地铸就了她对自己的极高要求,不论学习还是生活,总习惯谋定而后动。xiumb.com
先既定目标,再用尽一切努力去达成,因其心之专,才能取得与之相应的成就。
可这份克制和理性到了苏辞面前却屡屡破功,她已不止一次做出自己都未料想到奇怪的举动。
当女人出现在她眼前,总能在某个瞬间牢牢抓住她的视线,拨动她的心弦。
她想,或许一次是有缘,两次是好感,三次四次无数次,便该是喜欢了。
她是喜欢苏辞的,没有缘由,就是喜欢。
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相互碰撞的声音,苏辞点了火,开了油烟机,轰隆隆的轻响并不吵闹,听来有种神奇的力量,可以安定人心。
颜初偷偷朝那边张望,女人不知何时脱了外套,只着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袖口挽到手肘,动作干净利落,有条不紊。
苏辞背对厨房的推拉门,腰后栓着围裙的系带,颜初可以看见她曲线柔和流畅的腰身,此刻她正揭开锅盖,朝滚水里倒了些提前包好的饺子,另一边的平底锅油已温热,打算再煎两块糍粑。
她是那样一个精明干练的人,疏冷却温柔,冷静又克制,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工作有多辛苦,回到家也将屋子打理得干干净净,把生活过得井井有条。
除了眼前这张照片,颜初没有在这个房间里看见任何另一个人存在过的痕迹,就像那条没接通的电话和被拉黑的号码。
苏辞把过往的痕迹清理得彻底,即便心里还没完全放下,至少她已经做好向前走的决定,不再留恋过去。
展柜里另一个相框是倒扣着放的,背后的支架没有展开,不像被疏忽碰倒的。
颜初的视线在上面顿了几秒,而后若无其事地挪开,没探究底下藏了什么。
是什么都与她无关。
“吃饭了。”苏辞边招呼颜初,边在餐桌边摆放碗筷。
桌上已有一大盘热腾腾饺子和淋了红糖汁的煎糍粑,还有两个蘸水碗。
颜初应声,快步走过去,便听女人轻言细语地说:“时间比较短,没弄什么,就随便吃点,正好今天元旦,吃饺子当过节了,待会儿吃完饭你喝个感冒药,我再送你去九洲。”
西药伤胃,所以才要先吃饭。
苏辞递给颜初一双竹筷,见小朋友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不由疑惑:“怎么?”
“苏姐姐,我喜欢你。”颜初猝不及防地二度告白。
女人听罢,波澜不惊地朝她碗里夹了个饺子:“知道了,快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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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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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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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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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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