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辞愣怔地站着,她的口红被女孩儿咬去一角,稍稍晕开,柔唇抿起,下颌紧绷,瓷白的脸颊褪去血色,良久,吐出一口浊白的气息,急促的心跳和滞塞的呼吸才勉强恢复该有的节奏。
回到宴会厅,与她见面的两人都已离席,婚礼还在继续,司仪念诵热情洋溢的贺词,礼乐声回环不息。
新娘拿着捧花走过红毯,场面华贵,鲜亮耀眼。
宾客纷纷起立鼓掌,离得近的更加喧嚣,哄闹声不绝于耳。
当新郎接过新娘的手,夏念忽的看向厅门处,酒红色小西装的女人站在门边,她们距离很远,看不清对方脸上的神情。
她们身处喜庆欢闹的婚礼,却都是彼此无关紧要的人。
天空中乍起一声雷鸣,轰隆声尚未停歇,风便呜呜吹起,密集的雨点夹杂着刺骨的冰晶从天而降,将窗户打得噼啪作响。
·
这场冬雨来得急,说大不大,却下得细而密。
雨丝里藏着比雨滴更细的冰晶,随风吹拂在脸上,带来针扎般尖锐的凉意。
颜初裹紧外套走出酒店大门,天太冷了,她红着眼睛,吸吸鼻子,喉头哽咽酸涩的感觉退不下去,感觉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逼。
下午还约了李芩看电影,一周只有一张离校凭条,现在肯定不能回学校,距离两点还有三个多小时,她无处可去。
街上行人脚步匆匆,不时有没撑伞的人从她身边路过。
她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雨中踱步,任雨水打湿她的头发和衣服。
心情奇怪得很,觉得委屈,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她知是自己冒昧在先,开口前就料到结果,以为可以坦然接受,可她远没有自己预想的那么从容。
不知走了多久,手脚都冻麻了,街上行人已不复先前那么多,只零零散散几个,衬得冬日街景落魄萧索。
眼睛里溅了些雨,视野模糊不清。
她不得已揉揉眼角,就近寻了个公交站,坐在冰冷的长椅上暂时躲雨。
远处的天空很灰,堆叠的云层往下压,像要塌下来似的。
除了刚开始打了阵雷,这会儿消停下来,只风还在呜呜地吹,即便身后有公交站的广告栏遮挡,依然止不住四处漏风,吹得人面庞僵冷。
就在这时,安静的街道上响起突兀的汽笛声。
颜初寻声扭头,意外看见不远处的街角驶来一辆白色轿车,车子缓缓停在路边,暗色车窗往下降,露出一张温柔秀美的脸庞。
驾驶座上的女人偏头看向路边公交站旁的女孩儿,柔声唤她:“颜同学。”
眼睛里像进了沙子,又痛又刺,颜初倏然红了眼眶,瘪着嘴哽咽地重复:“我叫颜初。”
苏辞好看的眉毛向下撇,神情很是无奈,只好改口:“小初。”
颜初瞪大眼,呆住了。
那双向来聪敏明亮的眸子直愣愣地瞅着苏辞,红润的眼角还包着小蓬泪花,一眨不眨的,像极了被主人抛弃受了委屈的小狗。
“过来。”女人朝她招手,示意她上车。
颜初迟疑地抿紧唇,坐着没动。
僵持片刻,苏辞推开车门,走到颜初面前。
女孩儿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不闪不避地望着她的眼睛,等她开口说明来意。
这眼神,直白得叫人心悸。
最是炽热真挚的年纪,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不懂得隐藏情绪,也不会拐弯抹角地大献殷勤。
可少年时的感情说风就是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学生时代有多少好感,再大一些,便都是过眼云烟。
颜初对她说喜欢,她意外,却并不当真。
她们相遇短暂,拢共没见过几次面,更别提相处,这样的喜欢,大抵是建立在朦胧的好感之上,乐意亲近,却不一定出自真心,便是颜初自己也未必明白。琇書蛧
只是,小姑娘受到的委屈真真切切,这是她的过错造成的,她该为此承担责任。
“不是约了李芩?这样走了,没关系吗?”苏辞温言细语地询问。
颜初撇嘴:“跟她约的两点去九洲,我提早来了。”
为什么提早,不言而喻。
苏辞笑笑,没再细问,转到颜初身边坐下,双手十指交错,换了个话题:“你说……你喜欢我?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为什么,你会喜欢我?”
“一定要有理由才能喜欢吗?”女孩儿不高兴地反驳,有点置气的味道。
“那我换个问法。”女人不恼,耐心又温和地说道,“喜欢或许是没有理由的,但喜欢上应该有,是什么让你喜欢上我?”
气质成熟淑雅的女人和年轻漂亮的高中生并肩坐在公交车站谈心,路过的行人不时回头张望,但受众人瞩目的两个人都对周围的目光视若无睹。
颜初素来聪明,自不会被女人牵着鼻子走。
她伸直发麻的腿,脚尖碰着脚尖,望着远处天边摇摇欲坠的大片雨云,偏头想了想才开口:“喜欢上也没有理由,这只是一个结果。可能是第一次见面,也可能是第二次,谁说得清楚?”
眼底的泪意和酸涩都在女人温柔的陪伴中散去了,颜初找回了先前告白时的勇气,条理清晰地往下说:“我喜欢你,想追你,这是我的自由。”
“你当然可以不接受,但你不能因为我们认识时间短,或者我年纪小就小看我,至少,我应该获得一个平等的机会。”
这番话,换作任何一个与她同年龄的孩子,想必都无法坦然说出口。
她坦荡且勇敢,直白又真诚,有着这个年纪独特的锐意和拼劲,且与更多的同龄人不同,她知道自己要什么,有坚定不移的目标,也有百折不挠的孤勇。
说到最后,她皱起鼻子撇了撇嘴:“别再问我为什么了,不如想想你自己的问题,为什么那么招人喜欢。”
颜初每句话都切中要害,说得苏辞哑口无言。
她站起来,跺跺脚,双手插.进衣兜,坦坦荡荡地说:“你食言了,虽然只是凑巧,但再见面,你不仅没给我准备礼物,还拒绝了我的告白,不过我不介意。”
“从现在起,我要追你。”
雨停了,风吹散密布的云,阳光穿透阴郁的天穹,散落在她肩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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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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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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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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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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