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她话音稍顿,又补充一句,“我很抱歉。”
颜初呼吸凝滞,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没料到苏辞会突然说起这件事,将她们默契“遗忘”的意外摆到明面上来。
把她错认成另一个人,以及……那个失礼而冒犯的亲吻。
原本她已经打算当做无事发生,纸条上的留言也可称其为玩笑一语带过。上次不过一时冲动使然,如果她走的时候女人醒着,她也不敢当面写下那么轻佻的要求。
何况这段时间以来,她屡次接受女人的照料,她们之间除了那个意外,该是互不相欠的。
倘若不是这通突如其来的电话,苏辞或许也会继续保持沉默。
颜初定定地站了几秒,雪还没停,但比刚刚小一些,一片雪花随风飘向她的眼睛,黏在她的睫毛上,遮挡了她的视线,也模糊了女人脸上的表情。
理性和感情总是背道而驰,心口萦绕着莫名而涩然的情绪,她或许也不是真的想将误会算清。
“小事而已,苏姐姐不必放在心上。”颜初口中说出的话和那日留言的内容截然相反。
她拂去眼睫上由雪化成的水珠,后退两步,朝女人露出醇和无害的笑容:“我回去了,苏姐姐再见。”
走出一小段路,又转过身,苏辞的车还停在原处。
“苏姐姐,别忘了我的圣诞礼物!”
·
这天晚上似乎又降了温,熄灯之后,颜初在被窝里翻来覆去,仍觉得冷,始终睡不踏实。
手脚都是凉的,总感觉有什么地方漏风,心情也奇怪得很,说不出的烦躁郁闷,一直到后半夜,她才勉勉强强睡着。
迷迷糊糊的,还做了个梦。xǐυmь.℃òm
北欧风装潢的KTV包间,只开了一盏暖橙色的灯,光线昏暗,视野暗沉,目之所及尽是东倒西歪的红酒瓶。
女人席地而坐,右手垂于身侧,骨节分明的细白两指间夹着一截燃过三分之二的烟头,烟灰洒落,暗红的火星明灭闪烁,冒起一丝青烟。
她背靠着玻璃茶几,身上是一件藏青色的衬衣,领口纽扣松开两枚,线条柔和的下颌与纤长的脖颈相接,再往下依稀可见造型精致好看的锁骨。
柔顺的长发自然蜷曲,有一缕从额前垂落,被细汗粘连着,掠过她幽邃的双眼。
只有一只脚上穿着高跟鞋,余下一只鞋不知扔到哪里。
女人眉目生得好看,神态缱绻而温柔,唇齿半张,欲语还休。她的眼眸里藏着许许多多复杂的情绪,让人辨不清她此刻的心情。
她就这样直直望过来,语调低缓,蛊惑人心。
“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心往下沉,如同坠入深渊。
女人的红唇近在咫尺,酒香醉人,随着她的呼吸吹拂在面颊上。
相似的场景,相同的人。
因为心里明白这只是一场梦,理智轻易被冲动吞没,放任内心深处的悸动。
靠近,亲吻。
·
睁眼醒来,视野漆黑,宿舍里落针可闻。
颜初躺在床上,心口怦怦直跳。
被窝里仍算不上多暖和,她吐了口气,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只电子表,时间显示是凌辰三点,距离起床的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
窗外在吹风,可能雪仍未停,明早气温又得降个一两度。
颜初拉紧被角,不知这位在西南方向的城市,今年有没有可能见到积雪。
留校的舍友们都还在熟睡,没人发现夜里有人惊醒。
她原打算再睡一觉,放下电子表翻了个身,闭眼酝酿睡意。
岂料她头脑清醒,睁眼闭眼脑子里都会自然而然地浮现刚才梦里的场景,明明以前梦醒后就会忘记梦见了什么,这个梦她却记得格外清晰。
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本该睡懒觉的周末,她凌辰三点就起来,铺上小桌板,按亮充电小台灯,展开一张物理卷奋笔疾书。
只有学习才能让她冷静。
约莫五点,有个同学起来上厕所,看见颜初的床位亮着台灯,疑惑道:“颜初?你怎么起这么早?”
“下周月考,我没什么把握,得抓紧时间复习一下。”颜初头也没抬,在空白处唰唰写下答案。
该同学表情裂开,一时语塞,晕晕乎乎地去了洗手间,又晕晕乎乎地回到床上躺下。
没一会儿,她突然翻身坐起,也打开台灯伏案学习。
年级第一都在努力,她没有理由放任自己休息。
被对面亮起的白光吸引注意。
颜初:“……”
·
周一月考,周二出成绩。
颜初超常发挥,总成绩甩开年级第二将近二十分。
班主任专门将她叫到办公室去关心她的学习状态,让她继续努力,不能松懈,各科老师也对她赞誉有加,年级主任更是全校点名表扬了她,叫她写个演讲稿下周升旗仪式到台上发言。
周三是个难得的大晴天,气温有所回升,风吹进来也不那么冷。
教学楼下有一棵很高的黄桷树,枝叶参天,即便冬天,树叶也是绿油油的,从五楼的窗户望出去,还能看见一小蓬深绿色的树顶,十分茂密。
教室里吵吵闹闹,刚结束月考,明天周四上完课就要放元旦节假,同学们都很浮躁。
颜初忙完回来,走进教室,两个男生朝她打了招呼,她点头微笑,对方就红着脸笑笑闹闹你推我搡地跑开了。
她回到座位继续有条不紊地写试卷,那些令别的同学艳羡的嘉奖于她而言早就习以为常。
身旁忽的投下一道影子,李芩抽走她手中的签字笔,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拿笔在指尖转圈圈,笑嘻嘻地问她:“元旦节有没有安排?”
元旦。
颜初抿起唇,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和另外一个人。
但她脸上没表现出来,两条胳膊压着桌上的试卷,神色如常地回答:“还没有,怎么了吗?”
李芩眉梢高高扬起,兴致勃勃地提议:“九洲影院新上了一部贺岁大片,咱们要不要一块儿去看?”
颜初看她一眼,笑问:“你是不是已经买票了?”
被一语戳穿,李芩并不尴尬,理所当然地说:“想看就买了嘛。”
“去可以,但票钱我得给你。”
颜初说得认真,李芩撅起嘴,有点不高兴:“干嘛跟我分得那么清?我们不是朋友吗?”
“是朋友啊。”颜初右手支着脑袋,神情无奈,“有来也要有往嘛,出去玩不能总是你请我吃饭看电影,你的钱也是叔叔阿姨辛苦赚的,上回我过生日已经叫你破费了,这回看电影我请客,你要同意我们就一块儿去。”
“行!”李芩答应得爽快,反正是两个人去看电影,谁请都一样。
颜初笑了笑,算是定下这件事。
“那到时候我们影院门口碰面。”李芩很是高兴,扔还颜初的笔准备回座位,走之前忽然想起什么,顿住脚步道,“九洲开了分院,是滨江街新开那一家,别搞错了。”
签字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颜初像没发现似的,直到上课铃响也没有去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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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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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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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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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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