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池石壁华丽,占地广阔,咕咕暖泉水从汤浴中央的三足乌石像中涌出,白雾如涛。
左右除却设有侍卫巡逻外,妖皇与东皇还联手布下阵法,提防有心思不当之辈闯入。
之所以如此大费周章,有缘有二。
一则是因十金乌在太阳宫内拘着,起先倒无异常,长久以后十金乌毛绒绒的身子,霜打后的树叶,连着羲和哄也不顶用,怕真憋出毛病,这才出了汤浴的折中的法子。
二则,帝俊又忌惮巫族因祝融共工的事怀恨在心,借此机会暗下手破坏周天星斗大阵。
这番巧思颇有成效,不费余力的解去当前的困局。
十金乌对汤浴池异常有兴致,在汤浴中再不见满脸郁气的神情。
加之汤浴因戒备森严,从未出现变故,帝俊与羲和松了口气,也允了十金乌在汤浴里嬉闹的自由。
如往常般,十金乌在汤浴内嬉戏,隔着结界亦能看见赤金色的火团在碧波池水上飞掠,许是十金乌因年纪尚小,控制不住真火被妖皇亲自出手压制。
可十日汇聚,纵然真火被压制,依旧酷热难当。
守在外头的侍卫虽说能适应,但额角还是熬不住生出细细密密的热汗。
“也不知何时,我们才能换去凌霄殿当差,据当值的道友说,凌霄殿里日日都能见到妖神和妖皇陛下,如此良机在跟前,怎么说也比咱们眼下的差事容易出头”
居左的侍卫从盔甲里掏出条云锦帕,边说边擦拭头上的汗水。
“谁说不是”另一位侍卫应和似的颔首,守阵法总归不是个好差事。
混不出头不说,十位殿下年纪尚小,根本不懂收敛身上的气息,可年纪再小,三足金乌在妖族内的血脉却是实打实的,妖族有血脉压制一说。
十位殿下从结界内逸散出来的气息,虽说不会让他们受伤,但却能让他们格外不舒服。
那种感觉好似架在案板上,不知何时脑袋上就会落下刀俎。
时刻时刻如此,无疑不是如坐针毡,对心神的考验极大。凌霄殿内众妖神修为高深,绝不会压制不住身上气息,且前途坦荡,这样一比,他们难免不会心动。
可凌霄殿内当值却没有那么容易,他们天赋不佳、修为不济,又没有背景,便也只能想想而已。
正说着,只见前头忽地传来异动,他们立时握紧手中的法器,进入戒备。
待到看清来者的面容,侍卫面上闪过不可置信,异口同声道:“妖师...”
后半句的大人没说出口,他们只感觉眼前一花,紧接着陷入无边黑暗中。
鲲鹏缓缓走到跟前,袖袍一挥,只见他从地上的盔甲里抓出两只羽翼乌亮的黑鹰,收进乾坤袖中,看着结界内翻腾的小金乌们,鲲鹏面上泛起层笑意。
接下来,他竟毫无阻碍的穿过结界,而且还没有引起结界上的警戒。
十金乌感知力极好,在其靠近汤浴时,他们便停了玩闹,簌簌地落在池边,睁着乌溜溜的黑豆眼,看向突如其来的鲲鹏。
“你是谁?”为首的大金乌已然能口吐人言,算是十兄弟里最能主事的。
他们从下界接回来后,一直跟着母后在太阳宫中,所以并不认识鲲鹏以及天庭其他妖神,又或是见过却没有记住。
但小金乌们知道,汤浴里除了外头守着的小妖,只有父皇母后会来。眼前这人来得蹊跷,父皇说要让他们自己小心,他们会听父皇的话。
“自己说多没意思,不如你们猜猜?”鲲鹏被一排目光盯着,顿了顿。
只见他背在身后的手慢慢摊开,一团赤金色的火焰冉冉升起,小金乌叫那火的气息吸引住。
火焰中的气息很熟悉,是太阳真火,可又不像是父皇的。
年纪最小的小十,脑子忽地闪过灵光,唧唧喳喳的回道:“你是二叔!”
“二叔?”余下的几只金乌满脑袋疑惑。
“小十,你会不会认错了。”老大歪着脑袋,小声的说着。
要知道二叔往日里最喜欢修炼,平素唯有闭关和在外头杀敌,他们一直只有耳闻,不曾有幸得见,些许事还是从母后口中得些只言片语。
小十笃定道:“那你说说,天底下除了父皇二叔和我们,还有其他的三足金乌吗”
老大话音一顿,竟也无力反驳,太阳真火的确只有他们三足金乌一族可以驾驭,那么除去他们和父皇,似乎唯有这一个解释。
因为年幼,他们根本想不通复杂之事,很快就让小十的话绕进去,有了几分肯定。
“你真的是二叔?”老大神色霎时飞扬起来,亮晶晶的盯着“二叔”。
或许是血脉的牵连,他们对传闻未得见的二叔格外好奇,曾经多次追问过母后,但因为母后也未曾见过,只囫囵有个形象,如今得见,却略略有些失望。
在他们眼中二叔模样应当同父皇般神骏,身形挺拔。
眼前此人哪一样都不占,若不是他手中的太阳真火,他们根本不会有此猜想。
“小十聪明”鲲鹏眼中带着笑道:“本座正巧回天庭,想着来看看你们,憋坏了吧?若不然,本座带你们到外头去玩玩?”
小十骄傲的挺了挺胸膛,额前那小戳红毛跟着晃了晃:“真的可以出去吗?”
汤浴虽有趣,可最初那点新鲜劲儿早已经散了,听到能出去非但小十心动,余下的数个小金乌也跟着躁躁不安。
年纪小的原因在,他们根本就招架不住|诱|惑。
“可是父皇不让我们出去的。”唯有老大,尚且还能清醒点。
鲲鹏俯下身,摸了摸老大的脑袋,笑道:“有本座在,无妨。”
因为传言,太一在十金乌心下,已然成为洪荒顶尖厉害的,有他在肯定是安全的。
尤其是在他们轻而易举的走出结界,这份疑惑便彻底消失不见,毕竟阵法是父皇和二叔设下的,能这般轻而易举出来的,似乎只有父皇和二叔。
“既然要玩,就得松开来,你们身上的压制本座替你们先解开,等到玩够了再重新补上”鲲鹏说着,手指在这些小金乌身上一扫而过。
小金乌额间的印记随着他的动作,缓缓消失,紧跟着一团团炙热的气息从他们身上汹涌而出。
修为被解开,小金乌无法控制自身升空,并且身上的太阳真火越发炙热,很快就化成一颗颗小太阳。
“嘎嘎嘎......”
一时间鸦啼声不绝,重获自由的快感,很快占据十金乌的心思,他们顾自的玩耍开来,相互追逐打闹,如同在汤浴里般。
落在最后的小十,没等飞上天空,就被收进葫芦里,没能跟上余下的兄弟。
“巫妖之争,是时候到火候了,”
站在原地的鲲鹏眼中闪过一缕金色的佛光,将青色葫芦往腰间一挂,周身的气息也开始变得玄奥。
一座青色莲台缓缓出现在脚下,他的身影如同风般消失在原地,声音随着风传荡开。
要是此刻有圣人在场,就能认出来,鲲鹏身上的伪装极为巧妙。
天底下能有如此天衣无缝的伪装,唯有凌驾众生之上的圣人能做到,这也是鲲鹏能破开阵法而不惊动上头的缘由,因为他本就不是鲲鹏。
罗篌本在洞府内小憩,却忽地感受到周遭温度极具攀升,豁然清醒。
什么情况?四季恒温阵坏了?
他眼中闪过一缕疑惑,系统却提前将原因说出来,罗篌瞳孔骤然一缩,旋即身影一晃便出了洞府。出府后,朝天抬头一看,险些涌出口老血来。
只见天穹之上挂着十轮烈日,除去太阳星照耀天地的那一枚,余下的九枚里头各有只不大点的小黄鸟,他们此刻速度极快奔逃,身后有个巨大的巫族,手持巨棍在追赶。
九日过境,万物枯萎,一时间能看到绿茵化成枯黄,速度之快让人膛目结舌。
“现场版夸父逐日?”罗篌有些想不清楚,帝俊到底什么意思?
这个节骨眼居然还敢把家里的小鸡仔放出来,也不知该说胆子大,还是脑子有问题。
1523提点道:“眼下不是看戏的时候!”
罗篌明白其的用意,本该是十只,不为因何少了一个,但要是九|日|出事,帝俊势必要红眼,到时候巫妖两族打得更凶,两族完蛋的更快。
而且说实话,夸父出现的太巧合了,那么小金乌很可能不是自己出来的,是有人在头后算计。对此幼雏下手,多少有些丧心病狂。
罗篌身影一动,直直冲着金乌而去,此事就算他不是为了拖延量劫,冲着幼雏他也会出手,至少能救一个是一个。
之所以用\"至少\",是因为金乌一族化为烈日后的速度太快,小金乌虽赶不上他们父亲,但也决计不是那么好赶上的,而且射|日|的从来不是夸父,巫族肯定还有后手。
果不其然,罗篌在半道上,就见一道利箭破开天穹,直直的射中最前头的金乌。
小金乌根本来不及惨叫,便被利箭穿透了心脏,紧接着呱呱坠地,掀起无数烈火。
“给本座住手!”罗篌磅礴的杀戮之意,直冲天穹,诛仙四剑齐齐出鞘,即便隔着很远,依旧带着惊人心魄的压迫感。
后羿叫这份突如其来的力量压得牙间打颤,他瞳孔中透露着恐惧,隔着如此远,杀意都能有如此凛冽,要是到跟前,自己很可能性命难保。
可他不能退,因为这是巫族最后的希望,小金乌不死,他们巫族的劣势就无法被扭转。
为了不影响发挥,他下意识的捏碎祖巫给的符箓,一股清明的力量笼罩住明台,瞬间让他冷静下来,而后一鼓作气的搭箭。
“簌簌”的破空声接连响起,又应声坠落三只金乌。
眼见余下两只,即将全军覆没之际,罗篌终于赶到。
诛仙剑往前一划,猛地撞上利箭,刺拉拉声中,诛仙剑略胜一筹,将利箭拦了下来。
旋即他打出咒术,将金乌的太阳之力压回体内,两只不过巴掌大的小黄鸟,被|摄|入|掌中。
做完这一切,罗篌转头看向牙关紧咬的后羿,嘴边漫开冷意。
“你还是头个敢不把本座的话放在眼里的,让你停竟然还敢动手。”罗篌红衣翻动,眉宇间涌动着煞气。m.χIùmЬ.CǒM
杀戮之气如同囚笼般,死死地罩着后羿,让其根本无力再拔箭。
忽地感知到什么,罗篌挑了挑眉道:“本座不杀你,因为要你命的已经来了。”
话音一落,一袭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跟前,俊朗的剑眉,此刻因主人的愤怒,触在一处。
帝俊看着地上的金乌尸首,又看了眼罗篌手中的两只小金乌,声音好似被石头磨过般嘶哑:“多谢”
说完,他将目光落在下头的巫族身上,明明毫无神情,后羿却一瞬间汗毛倒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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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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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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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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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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