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条黑漆漆的小巷,看起来很像第一个任务里通往大杂院的那条。
符湘湘脚步虚浮,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前走,前方不见任何光亮,也看不清目标,她像是一只提线木偶,只知道朝前走。
身旁忽然亮起一团浅金色的光,光晕之中站着一个小小的秦十三,还是初初相见时的模样,眉目舒朗的样子,一袭月白道袍,浅青色灵光在清风剑身徐徐流淌。
他朝她浅浅一笑,声音温和清朗:“湘湘姑娘,我陪你。”
见他出现,符湘湘迷惘慌乱的心霎时定了,虽然前方任是未知,可有了他的陪伴和守护,她却像是有了信念和目标,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
原本漫长的似乎走不完的小巷尽头忽然出现一堵高墙,符湘湘碰壁之后立即转身,却发现身后也已经没了路,之前的小巷和墙壁都已经不见,四周像是一片裹在漆黑浓雾里的荒原。
下一刻,黑袍人出现在自己眼前。
符湘湘下意识地想要将秦十三藏起来,却浑身僵硬,说不出话。
黑袍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嘴里冷冷吐出两个字:“抹杀!”
同时袍袖一扬,一直跟随在符湘湘身侧的那团浅金色光晕霎时熄灭。
符湘湘惊惶不已,四下环顾。周围仍是那片空旷的荒野,浓黑迷雾在四周缠绕弥散,哪里还有秦十三的半分影子。
“小十三!”
符湘湘在惊呼中醒来,心脏一阵狂跳,像要从胸腔中蹦出来。
身体依然觉得困倦,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她看看时间,才凌晨四点。
符湘湘索性点了点手臂屏幕,把秦十三叫了出来。
秦十三有些诧异她这个时间段把自己叫出来,确认了一下周围环境后,更意外了:“湘湘姑娘,可是有什么急事?”
符湘湘轻轻摇了摇头。
秦十三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小的玉笛,碧绿通透,笛身裹着一层灵光。
“这玉笛是在下刚刚炼化出的法器,笛声辅以不同的乐曲会有不同的功效。姑娘可是难以入眠?不如在下替姑娘吹奏一曲,可助姑娘安息宁神。”
符湘湘低头哂笑。小十三永远这么细致体贴。
符湘湘想了想:“小十三,我有件事得跟你说。”
秦十三见她有正事,立刻收敛神色,将玉笛放回袖子里,作出一副恭敬聆听的模样。
符湘湘从自己在医院拿到化验单后随意走进那间咖啡厅开始讲起,将自己进入FYD系统的经历跟秦十三完整地说了一遍,包括自己对他的来历和系统的猜想,毫无保留地全部告诉了他。
秦十三一直静静听着,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起伏。只在听到她被确诊即将失明时露出明显的担忧神色。
待到符湘湘讲完好半晌他也没有出声,像是花了一些时间来消化整件事。
符湘湘咬咬唇:“你怎么看?”
秦十三沉吟片刻,轻轻开口:“多谢姑娘告知在下。”
符湘湘张大双眼:“就这?你没别的要讲的?”
秦十三抬眼看她,眉眼间仍是一片舒朗清澈:“在下记得,与姑娘初识之时,姑娘曾劝慰在下,反正在下离开师门下山是为了历练,在哪里不都是历练。姑娘此言初闻只觉随性自然,细细一想,深以为然。”
“万千世界,诸多过往,究其本源或许无甚不同。大能幻境是历练,降妖除魔是历练,修行渡劫也是历练。如今这个系统也无甚分别。不论在下身在何处,遭遇到什么,只要秉持本心不变,亦可以将这些都当作对于自身的历练。”
“你我现在所在的这个‘系统’,大约也是修行途中的劫难之一;而这个‘炫酷英雄杀APP’,此前在下一直以为它才是将我困在彀中不得逃离的困境,如今看来,这个APP反倒是在下的机缘。但无论真相如何,在下目前也只能尽全力歁破自身桎梏,此外亦无他法。”
“可……”符湘湘很意外他竟然如此豁达,难道这些修士们一听到“历练”就什么都没在怕了吗。她忍不住解释:“我们都是困在系统中的人,它能轻易掌控我们,我们却很难有反抗的办法。一旦系统发现了你的存在,你说不定会被它抹杀!而我们甚至不知道这种‘抹杀’究竟是将你返回到原来的世界,还是让你整个人彻底消失。”
秦十三唇角微弯,轻轻笑了,眉目间的坦然不似作伪:“修行一途其实是向天借力,算是逆天而行,本就不是易事。修士一生都会经历各种劫难和考验,九死一生。每次突破之前必定要遭逢险境,于大难之中获得大成。即使有幸运之人进阶过程顺利,进阶之后也会遭遇雷劫,修行路上陨落之人不知凡几。在下对可能遭逢的变故早有心理准备,姑娘不必挂怀。”
“只是——”他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什么,眉心微微一蹙:“在下于自身生死早已看淡,却在此次劫难之中偶遇姑娘。”
“在下方才说,炫酷英雄杀于在下而言,是个机缘。如今想来,能有幸遇见姑娘,或许才是真正的机缘。”m.χIùmЬ.CǒM
说到这里,他弯起眼角,轻轻笑了下,像是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唐突,又像是觉得终于说出自己心中所想,有些赧然。
半晌,他神色专注的看着符湘湘,眼里像是沉静隽永的潭水,蓄了千言万语,终究只汇成一句话:“无论前路如何,在下定当拼尽全力护姑娘周全。”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多说一句什么,却终觉不妥,只将话头咽了下去,兀自低了低头,抿唇轻轻一哂,什么都没说。
秦十三这个人,就跟古书上描写的谦谦君子一模一样。承诺的话语人人都说,甚至不少人在说那些话的当下也确实出自真心,可真正能君子一诺,此生无悔的人却并不多。
而秦十三清风朗月地站在那里,说出的话也不见得多么动人,却让人莫名觉得,这些话只要是出自他口,他便必定信守承诺,绝无虚言。
符湘湘看着他的模样,心头蓦地一跳,忽然就起曾经他说过的那句“此生不负”来。
当时只被这卡片崽突兀的行为吓了一跳,同时觉得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很有意思,如今想来,也许,这个来自不知名位面的古代修士虽然从未剖白,却字字真心。
她咬咬唇,想起前事,更觉得心头有愧:“我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你,只是想让你知道,你的存在对于系统而言算是跟它抢夺能源的对立方。下次任务中,我会尽量少地将你喊出来,你自己也要多注意。你还记得那些卡牌人——就是傀儡人偶,你记得出现时尽量隐藏真实身份,表现得和那些傀儡人偶一样,这样比较保险,不容易被系统察觉。”
秦十三轻轻点头:“在下知道了。”
符湘湘放下心来,补充道:“记得别随便跑出来,我叫你时你再出现。”
秦十三眨眨眼,这次没有答应。
符湘湘就怕他这样:“真有什么大事儿我肯定会叫你,只是一般的小状况就算了。我又不傻,遇到危险也能想办法,何况我身边有队友,可以相互照应。”
秦十三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语气温和却坚定:“湘湘姑娘,在下答应过要护你周全,倘若感应到姑娘有危险,在下绝不可能袖手旁观。”
这个人总是这样。
符湘湘轻轻叹了口气,心底一片柔软,她抬眼看他:“其实你已经帮了我太多了,你……不必对我这样好……”
“湘湘姑娘。”秦十三语气前所未有地认真:“初相识时,在下已经答应过,要帮助姑娘完成任务。君子一诺,倘若在下连这样的承诺都无法履行,也枉为修士,更谈何道心?姑娘对在下多有照拂,倘若未能有幸被姑娘抽选为主卡牌,秦十三此刻或许还被困在那‘卡牌系统’中,是否可以得见天日还未可知。”
“无论出于道义,还是出于情理,秦十三都定当拼死守护。何况……何况……”
“何况”什么,他没能说完,磕磕巴巴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总之只要在下一息尚存便不会让姑娘受到伤害。”
说完移开视线不再看她,只没来由地自耳后生出一片薄红,慢慢晕染到了脖子上。
“小十三。”符湘湘心头未悸,一股奇异的暖流在胸中涌动。
她不是个优柔纠结的个性,心底有了什么猜测就很难忍住不开口:“那个……你之前到底为什么向我求婚来着?”
秦十三闻言立刻转头看向她,满脸的不可置信,大约从未见过哪个姑娘讲话能如此直接。
他瞪大双眼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终于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之前脖子上那片红还没消散呢,这下更红了点,眼神闪烁着,又不太敢看她了:“姑……姑娘为何有此一问?”
符湘湘咬咬牙:“你是因为冒犯了我,觉得于理不合,所以才求婚的吗?”
秦十三点点头,又摇摇头。
符湘湘:“什么意思?”
秦十三抿了抿唇:“唐突姑娘,是在下的错。求娶姑娘也是应当。但……”
他深吸口气,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像是鼓足了毕生气力一般,带着几分决绝的神色开口:“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在下心悦姑娘,想要求娶姑娘为妻。”
心中猜想被证实,但符湘湘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就……挺突然的。
她自然知道秦十三对她好,对她非常好。
可之前她一直以为对方是自己养的卡牌崽儿,崽崽对自家金主爸爸好不是应该的吗?
知道他是真人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回过些味儿来,开始猜测他的求婚是否也带了几分真心。
她怔忪地张了张嘴:“是……是吗?”
秦十三瞥见她惊讶的神色先是一愣,怔怔看了符湘湘好一会儿,眼神有些复杂,十足的迷茫之后又慢慢带上了几分了悟。
他想了想,道:“我之前问姑娘要怎样才能谈恋爱,姑娘说喜欢一个人就要去追求……”
“啊。”符湘湘应了声。
秦十三展颜笑了,笑容里有几分羞赧,几分怅然,也有几分难得的促狭:“湘湘姑娘,在下一直在追求你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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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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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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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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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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