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认为虞清枝身体有多大的问题,毕竟一个还敢熬夜处理政事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身体有问题的样子。
但她的呼吸又确实比刚才重了些许,时音有时粗心,有时却能注意到更不明显的小细节,比如此刻。
虞清枝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反常,她安静地站在那儿,微垂着眉,像山涧里与溪水相伴的鹅卵石,透着温润平和的些微凉意,和光同尘,与时舒卷。单在在那儿,便是幅美好的画卷。
单从表面上来看,是看不出她有丝毫异常的,但时音听得出,她的呼吸频率比之前要绵长了些许。
时音了解虞清枝,她身体不适时会本能的控制呼吸,不会任由自己被疲惫之类的身体情况牵扯,就像是经常跑步的运动员,连呼吸都是专门被训练过的,跟普通人不同。
这一点,时音很早之前就发现了,因为她在床-上时就是如此,不会让自己陷入‘上气不接下气’的窘境,会下意识控制自己的呼吸,让自己身体和心灵都保持在一个平缓的地步。
她的克制是方方面面的。
时音捏着毛笔的手指猛的用了用力,她讨厌这种牵挂别人的感觉,就像是给自己套上了枷锁,做什么都得顾忌后果,这种情绪来得突然又猛烈,她甩开手里的笔说了声“够了”。
虞清枝并不在意她的反复无常,似乎也没有探究的心思,见她开口,便托着袖放下墨条,双手又合于腹前,收在袖中。
她并不算排斥世家子女需学的仪态,反而能做得很好,一举一动都足以列为贵女中的典范,但看似遗世独立的姿态下,却又装着一颗‘世俗’的心。
她静静地看着时音,似乎自时音答应起,她便将自己放在了‘臣子’的位置上,不会出言去干涉她的不对,而会像一个真正的臣民一般,等待着君王的吩咐。
这样的顺从,时音并不喜欢。
她伸手将虞清枝拽进怀里,这样突然的举动,让虞清枝直接跌进了她怀疑,眸中却无遇到这种突发-情况的惊慌,还是一如先前。
“陛下?”
她的声音很轻,就像夜晚吹来的一阵风,轻轻柔柔,能给人带来清凉舒服的感觉,但她本身,却似乎并不会为了别人的眷念而停留。
这样的虞清枝,其实是更符合时音第一次看到她时的想象的,那种清淡的、仿佛能把万物放在心上,又仿佛万物都不会留下痕迹的感觉,就像是仙娥临尘,如果时音是第一次见到她,她会很满意这样的人,会激起她想要把白纸染黑,看宛如天山上的冰雪融化,但她们已认识了许久。
她习惯了那样的优待,于是反而会为她‘众生平等’的淡然而感到排斥。
时音没有回答,她的睫毛卷而翘,眨动时像两把可爱的羽毛扇,眼型又大而圆,于是总让人觉得她无害,难以看出她其实并没与怎么用心掩饰的无情与残忍,还有自私。
她难以对自己之外的任何人或事物产生感情,内心就像是坚硬的金刚石,不会被亲人的逝去感到难过,也不会为旁人为直接的付出而动容,相由心生这句话,并不适合她与虞清枝。
虞清枝生得不食烟火,却满身烟火气,时音生得讨人喜欢,却无情自私,这样的坚冰,在被融化了一角后,却不知该如何重新将自己封印,但也害怕被融化后,变成了另外的模样。
时音把下巴抵在她肩头,她不是没感觉到虞清枝在逼她改变,但她不想改变,她甚至不理解,为什么对方之前能纵容她,现在却不行了呢?
是因为觉得难过吗?
可她不是一直都这样的吗?为什么曾经能接受,现在却不可以了呢?
没有共情能力的时音难以理解她这样近乎决绝的改变。
可大多数人,能禁锢一个人,杀死一个人,却无法改变对方自由的灵魂。
而所谓的精神控制法,这样的念头却从未在时音脑海中浮现过,那样得到的人,看似跟之前没有什么区别,但其实已经是一个空有皮囊的傀儡了。
更何况,普通人或许会不知不觉被pua,但如虞清枝这样的人,无论身处何种境地,内心的坚持始终都是不会改变的。
虞清枝习惯了她这样的姿势,也喜欢这样的亲昵,但奇怪的是,每当她生出想拥抱时音的心思时,身体便会像失了控制一般,没有丝毫能操控的力气。
虞清枝其实是讨厌这样的感觉的,因为这个人是她看着长大的,她不忍心看到她难过,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制止‘自己’,她将国家大事强加于了她的身上,难道其他方面,不更应该退让吗?
但身体却似乎屏蔽了这样的交流,让虞清枝在这种时候只能成为一个安静的旁观者。
于是时音的试探,只能又一次以失败告终。
她不明白,她都表现出这样明显的难过了,虞清枝为什么还能无动于衷。
是因为……她真的想放弃了吗?
时音眼睛当场就红了。
虞清枝见她如此,便觉得心头也像压了块大石头,她总是很难对她硬起心肠,所以小时候她觉得木椅硬要呆在她身上她大多数时候便都不会拒绝,不想写字觉得累她也会抓着她的手一起写,可现在,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试了几次,却拿自己装死的身体没有办法,这实在奇怪,但她也无能为力。
其实曾经便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只是那会儿没有现在表现得这样频繁,她知道自己像是孟婆汤没喝干净,脑子里似乎还残留着上一世的记忆,所以她并不排斥身体突然的不听使唤,毕竟她年纪尚轻,考虑不周全,潜意识替她做的决定,也许才是正确的。
可现在她只是想安慰一下人,她不明白潜意识为什么要阻止自己。
虞清枝现在都有些怀疑那是不是自己的潜意识,而是自己撞了邪了。
生出这样的想法后,虞清枝指尖便忍不住动了动,不知过了多久,她几次开合的唇瓣,像是无可奈何似的,终于轻若无声般叹息着说:“莫哭。”
于是对方的眸子,顿时升起了惊人的亮度,还泛着泪光的眼睛极快的生出得偿所愿又如释重负的愉悦,满怀期待地看着她。
只这么一眼,虞清枝的心便忍不住颤了颤,素白的手捧起她小巧地脸,低头凝视着她,鼻尖贴着她轻轻蹭了蹭。
时音顺势含住她的唇瓣,她的目光灼灼,火热和欢喜,虞清枝滞了滞,似乎感觉到身体的痛惜,但短暂的凝滞过后,眸中的那点隐藏的温柔便一点一点扩散开来,让她几乎下意识的,拽住了她腰间的腰佩。
她的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那样柔软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时音只觉得全身的细胞似乎都活跃了起来,让她克制不住的亲吻上去,流连的落在她温柔的眉眼上。
虞清枝忍不住闭上了眼,只睫羽禁不住的颤了颤,似乎并不想她不看她,时音慢慢移向了她的唇角,浅淡的唇色因此蒙上了一层鲜嫩的粉,如同熟透了的水蜜桃一般,娇艳欲滴。
这样的艳色,让人禁不住的沉迷,虞清枝微扬着头,细长的脖颈曲线优美,她轻轻喘息着,素白的手指穿过她漆黑的发丝,垂眸看着她像小狗找到了满意的食物一般,用牙齿轻轻啃咬着,一寸又一寸的烙印下自己的痕迹。Χiυmъ.cοΜ
衣襟不知何时有些敞开,雪白圆润的肩头因此暴露在了空气中,虞清枝一阵阵发懵,忍耐的拽紧了手里握着的腰佩,却因过于用力而直接将其从腰带上拽了下来,反倒让腰带也因此松了开来,松松垮垮的垂下。
但虞清枝并没有注意到,她甚至都忘了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时音倒是因此清醒了几分,屏息伸手帮她重新拉上衣襟,虞清枝慢半拍的回神看她,才见她眉头微微拧着,不悦的抿着唇。
虞清枝重新为她戴上腰佩,伸手理了理她生出褶皱的袍子,不太理解她怎么突然停下,轻声问:“怎么了?”
时音一抹脸:“古代得先成婚对吧?”
对快节奏的现代来说,看顺眼了第一天就上-床闪婚不是什么稀奇事,但更有仪式感的古代,这样显然是行不通的。
虞清枝怔了怔,面上才不由浮现出淡淡的霞色。
她竟忘了这事……
羞赧过后,便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来,那点笑意很浅淡,轻飘飘的落在人身上,便让人觉得像是温水煮青蛙似的,后知后觉才察觉到身上滚烫得惊人。
虞清枝伸手捉住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然后便让手贴到自己颊边,眉眼温柔,眼尾的一抹红像是最艳丽的朱砂,让人心悸。
时音眨了眨眼,而后才轻轻勾起嘴角,她享受着这一刻流淌的温情,不知过了多久,才问:“饿了吗?”
虞清枝摇了摇头,指了指案桌上的奏折:“还有些未处理完。”
时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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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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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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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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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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