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凯他爸支支吾吾好半天,只说要过一会儿才能让郭凯回电话。
刘玫兰哼一声:“他手机呐?你家就这么舍不得,给他充个电都不行?搞什么啊!”
刘玫兰的牌搭子催她出牌,郭凯爸听见了又在电话那头嚷嚷起来:“你又在打牌!”
“打就打咯,关你什么事啊你个前夫!冬天没什么生意,我闲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每次嚷嚷不让我打牌也是跟你妈学的,至少我可没叫我儿子做什么事都要和我打报告,不像你,四十多岁的人了,还天天给你妈打报告呢!”
刘玫兰不等他再说话,只骂一声“呸!”,把电话挂了。
锅盖那一嘴碎和他妈如出一辙,这就是个传承,包括翘起来的小手指都是。
刘玫兰冲陈同他们笑了笑:“哎呀陈同,他爸这样说,估计他就真不在家,过一个小时我再和他打电话。你们别走啊,晚上去阿姨家吃饭,现在凯凯也不在,我一个人烦都要烦死啦!”
陈同皱了皱眉头:“郭凯真的没事吗?我还是想和他联系上,不然我放不下这个心。”
他们一起长大的,刘玫兰知道他俩和亲兄弟似的,这么说没毛病。
不过刘玫兰不太在意:“哎呀,别看郭凯他爸怂怂的不靠谱,他就这么一个儿子,肯定不会骗了拐了卖了,肯定有事瞒着我呢,晚一点凯凯打电话来了我再问问他,昨天电话里郭凯也不和我说清楚,聊了两句我打牌去了,忘了问了!”
她扯过陈同苏青金毛几个,往旁边观牌的塑料凳上一指:“坐坐坐,坐呀!跟姨客气什么,这牌场像我第二个家似的,我还不熟悉么!”
陈同看苏青一直沉默的模样,估摸算到他不喜欢这里面的环境,可金毛又一脸执拗,大有今天联系不上锅盖不罢休的气势,陈同只好说:“阿姨,您这牌还够打,我们先出去逛一圈再来。”
刘玫兰不甚高兴道:“出去有什么好逛的,大冬天的冷死个人,坐在这和我说说话啊!哎,陈同,我问你,郭凯在学校没惹是生非吧,我这好几个月没问他学习了,你们考试没,期末考试我听他说考得还行,谁知道他说真的还是假的呢,你和阿姨说说,我家凯凯怎么样?”
陈同无奈,只好答复:“他学习一直挺好的,英语还是特别好,就是物理稍微弱一点,数学也还有提高空间。”
刘玫兰听了前半句,半点不谦虚道:“我家凯凯可好得很,他可是以后要当翻译官的人呢!”
听到后半句,听陈同说了儿子的不好,也不愿接受,反倒笑着斜了陈同一眼:“你这个班长倒是做得好,只是你也要好好学习呀!你期末考试考得怎么样?”xǐυmь.℃òm
陈同一脸坦然:“我考得不怎么样,不过我旁边这个是年级第一。”
他手一托,指向苏青。
苏青无奈看了看陈同,又向刘玫兰说了声“阿姨好”,刘玫兰“哟”的一下:“这个伢崽子长得真帅气!年级第一呀!”
她看了眼还在旁边站着的陈同,笑道:“好了好了,知道你不喜欢这里,赶紧出去吧耽误姨打牌,三个男孩站着跟一堵墙似的,别人还以为我打个扑克带三个保镖呢,演□□。”
陈同笑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刘玫兰道:“哎,陈同啊,你知道你妈……”
陈同蓦然抬了头看着她,刘玫兰立刻改了口:“哎哟,看我这张嘴,晚一点再和你说,晚一点说,你们好好去玩吧,别耽误了心情!”
旁边和刘玫兰一起打牌的人忽然道:“陈同,这名字熟啊,是不是东边那个陈稼和家的?这就是他孙子啊?我说怎么听得这么耳熟。那他妈妈不就是那个,被甩了的那个……”
“放什么屁呢,八卦,”刘玫兰翘着小手指翻了个白眼,手里六张牌下去,“拖拉机,顺带甩两张。杀不杀得起啊,杀不起我可要双扣抄底了啊。打得你乌龟蹬天壳朝地——翻不起来。”
她牌友骂骂咧咧说了串当地话,刘玫兰趁机冲陈同摆了摆手叫他们走。
陈同脸色不太好,拉着苏青金毛撤了。
走到棋牌室门口呢,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哭哭赖赖要找妈,又说要找奶奶,老板没什么耐心地哄她:“你奶奶在打牌呢,你乖一点啊。”
又一边偏过头去小声骂人,骂那个妇人自己不带孩子,带着孙女来打牌,自己不管小孩要他管。
陈同脚步没停,直接掀了门帘,外面吹来一门的风,身后打牌的和当老板的都在骂,陈同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大榕树的叶子稀稀拉拉,陈同蹲在花坛边上,像颗蘑菇。
苏青摸了摸他的头。
金毛全当自己没看见,手机漫无目的地划拉两下,又艾特锅盖去了。
苏青说:“我们现在做什么去?就在外面干等着?天挺冷的,要不去喝奶茶?再吃点什么?打游戏?”
陈同看向金毛,金毛闷声不吭,只觉得没有锅盖在旁边叽叽喳喳挺无聊的,他说:“我都行,你们不用管我。”
“呸呸,什么叫不用管你,”陈同说,“说得我多狼心狗肺啊,中午没管你吃饭?”
金毛管陈同叫同哥完全是他比陈同小半岁,他有点委屈,这要是换了锅盖,大概率会骂他,但是比较活跃。
金毛就不活跃,他就很闷。
苏青又提议:“要不去我家吧,反正也近,家里还暖和。”
金毛摇了摇头:“算了。”
最后去了网吧,玩了两三把送分的游戏,没什么心情,就是消遣着浪费时间等时钟走到五点。
快到五点的时候他们就回到石板广场,又挤进棋牌室里面去。
今天下午的场次结束了,晚上陆续还有“上夜班”的中年人和老头老太太。
刘玫兰他们为着最后一把,边吵边打打到了五点半,算完赢的二十块钱出来,看见陈同几个坐在门口才想起来她还有儿子。
刘玫兰叫住他们问:“哎呀,我都要把你们忘了!吃了饭没?走走,回家了。”
陈同倒是笑着问她打牌有没有赢钱有没有尽兴,问得刘玫兰眉开眼笑的。
他们三个在刘头那里吃了东西来的,陈同还打包了两个菜和饭,抱在怀里还热着。
刘玫兰愈发高兴了,只说陈同比她亲儿子还亲,还十分坦然地说:“哎呀我还想着这要是你们上我家去吃饭我要给你们弄什么菜,打了一天的牌我连菜都没有买,心说只能让你们煮面条了,谁知道陈同这么贴心啊!”
她拧开门锁把几个孩子让进来,把饭菜拿去热,一边招呼他们坐。
刘玫兰把陈同叫去厨房,单独和他说:“下午时候阿姨嘴没绷住,你别听那些长舌头的胡说,别往心里去。前段时间我碰见了你妈,她还问起我你现在怎么不在老宅住,说她都找不见你。我说我哪知道啊,其实凯凯早和我说了你搬走了,搬得好啊,不然还得碰上。”
陈同抿了嘴唇,没忍住问:“她怎么回来了?她不是和一个男的……”
“哎,我问过啦,”刘玫兰洗手拿出套碗筷,“那个男的谈崩了,又找了一个。也是离过婚的,家里有一个姑娘,年纪还小,但是聪明,她还好一阵夸,说那小孩和她比亲生还亲,哼……”
刘玫兰看了看陈同的神色,绷住了没往后说,只道:“她说现在这个挺靠谱的,只是嫌弃人家家里也是苏河的,不会搬走了,之前那个不是搞金融的,说是要带她离开苏河去上海吗,现在估计是走不成了,不过她从临河区这边搬走了,去了河那边,以后估计也不会来老城了。”
陈同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声音也有些变了调:“她不离开苏河了?”
微波炉“叮”一声好了饭菜,刘玫兰拍了拍他的胳膊:“怕什么,你现在也不在才子巷住了,她找不到你的,就算找到你爸那里去,你们宋老师还能看着她再打自己女儿一巴掌吗?这要换了我,谁动我家孩子,我都能把她皮给扒了。”
陈同嘴唇发白,有些怔怔。
刘玫兰看了心里不好受,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安抚道:“陈同啊你也算阿姨看着长大的,没人心疼你阿姨还疼你呢,打不了你来我家给我当儿子,反正养一个郭凯也是养,他饭量还小,我都没喂猪崽的乐趣。”
陈同扯了个笑:“合着养我是喂猪崽啊?”
“可不是么,我喜欢得你紧,赶紧来给我当小猪崽!”
刘玫兰笑起来故意逗他,只是陈同没有玩笑的心思,他心里乱得很。
“阿姨,”陈同踟蹰一下,脚趾抠着地面,“借用一下卫生间。”
刘玫兰:“这么客气!去用呗!”
陈同转头叫上客厅里的苏青:“哥,你来一下。”
他也忘了隐瞒在别人面前不叫苏青“哥哥”的习惯,直接就脱了口,金毛有些惊讶地看了看他们两个,陈同视线盯着花色的大理石瓷砖眼神乱焦没有发觉,苏青倒是察觉到金毛的惊讶,却也不忸怩,大大方方的:“来了。”
刘玫兰还纳闷呢,这不是要上厕所吗,怎么还叫人陪着的?
陈同没管那么多,拉着苏青挤去卫生间里。
锅盖家的卫生间不大,小小的、挤挤的,地上盆啊桶啊都有,水龙头滴着偷水,桶里还一个老式的打水瓢。
水声让陈同有些错乱,好像能听见流水冲在直尺上的声音。
画图尺长短不一样,硬塑的尺子有五十厘米长,防折断,尺子还比较厚,只在有刻度的地方削薄,方便贴近纸面。
陈同低着头,脑袋里全是胡思乱想,来来回回就一句话:他妈不走了。
苏青和他面对面站了一会儿,见陈同不说话,走到水龙头旁边,把水关了。
陈同耳朵里没了杂音,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睛泛红:“哥……”
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苏青捂住他后脑上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温声说:“和你妈妈有关系?”
“嗯……”
“别怕。”
陈同伸手把苏青抱住了,抱得很紧。
苏青呼噜呼噜他的脑袋,在他发顶上亲了一下:“别怕。”
陈同深呼吸好几次,压下纷乱的思绪说:“我们先出去,别让金毛等久了,先找到锅盖再说。”
苏青:“好。”
陈同这么说着却没放手,抓着苏青后背的衣服仿佛手里抓了束光。
他仰起脸来看着苏青,有点害羞还有点不安。
“哥……”陈同看着苏青,小声说,“你亲亲我。”
苏青捧着他的脸亲了亲他。
陈同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埋脸在他胸口跟吸猫似的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来冲苏青说:“我好了!”
十分斗志昂扬。
苏青揉了把他的脑袋和他开玩笑:“喔,你这么快。”
陈同没听懂,拉开卫生间的门走出去才反应过来苏青又在说骚话笑话他,他回头瞪一眼,往苏青胳膊上揍了一巴掌。
苏青举手投降:“先联系锅盖,其他的回家再说。”
陈同这才罢休,又狠狠瞪他,大有要他缴械完蛋的模样。
苏青喜欢极了生动活泼的陈同,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
陈同的手顺着他胳膊下去拉了拉苏青的手,换来一个给他力量的回握,陈同一颗心放回胸膛里,有底气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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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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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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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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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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