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调是撒娇似的软糯,透出真实的倦意。
然而这回答完全不在重点上吧?
沈砚无奈地重复一遍:“我是说,你要在‘这里’睡?”这次额外注意了重音。
“不行么?”
“……”
卫染迷迷糊糊之间道:“你病了,我不怕你。”
“……”
沈砚无语了片刻,咬着牙好心提醒她:“我这病已经快好了。”
可是他的好心丝毫都没有赢得感激。
“那你有本事就快点好啊。现在不还是病人。”
“……”
沈砚觉得自己当初真是看走眼了,这姑娘明明是长大了以后更淘气。
……偏爱折磨人的那种淘气。
仗着他不会来真的是吧?
他深吸一口气,作为一个自制力有限的正常人,再这样下去,他可保证不了就不会有什么擦枪走火的事情发生。
某些方面,其实他——
一、点、都、不、病……
他正要警告某个不知死活的小丫头的时候,卫染又轻轻往他怀里蹭了蹭,在闭目睡过去之前说了最后一句话。
小姑娘的声音柔柔软软,像玫瑰花味的棉花糖,明明没有刻意撒娇,却自然而然能甜进人心脾里。
她说的是。
“我要保护你。”
*
卫染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第一个念头是床怎么变得这么硬——
然后她睁开眼睛,房间里那些粉粉嫩嫩的装饰都不见了,映入眼帘的一切都变成了纯净的黑和白。
好像一觉醒来,就突然看不见颜色了。
她怔了片时,才想起来,昨天晚上,哦……
她那长度能绕地球转八圈的反射弧,终于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昨天晚上她在迷迷糊糊中干了什么没羞没臊的事情。
硬赖在沈砚床上睡觉?
还睡得那么……香。
她忍住一声呜咽,只想把羞烫的小脑袋钻进被子里藏起来。
这时候她才发现,整张被子现在都裹在她一个人身上,沈砚安静地躺在旁边还没醒,身上什么都没盖。
所以,她不仅霸占了沈砚半张床,还抢走了他所有的被子?
虽然现在是夏天,但屋里开了空调,夜里还是有必要稍微盖一下的,尤其是,沈砚昨晚还生病了。
卫染顿时忧心起来,她会不会害他病得更严重了?
早知道就不赖在这里了……
还说要保护他呢,一点都不靠谱。
她懊恼地咬了咬唇,又去试沈砚的额头。
她松了口气。
好在已经不烧了。
沈砚依然没有醒。
他睡着的样子不像清醒时那样冷峻凌厉、高高在上,反而神态安静祥和,仿佛正在做一个静谧的梦。
竟然,非常的脆弱无害。
这样的他简直让人看不够,甚至生出一种特别想去亲近的冲动。
于是鬼使神差地,卫染明明已经试好了温度,却没有把手拿开,纤细柔白的手指小心翼翼抚过他立体的眉骨,英挺的鼻梁,感受形状,一路往下,停留在他削薄润泽的唇上。
在做这些的时候,她大脑中没有思考,只是完全凭借本能,近乎虔诚地描摹着他过分完美的五官,似乎是要把有关他的所有细节,都储存进触感记忆的资料库中。
等她忽然回过神来的时候,顿感心惊——
所以,沈砚只是单纯躺着不动,就把她给迷惑成这样了?
和失了魂似的……
这也太可怕了吧。
她吓得一下子缩回手,心虚不已。
同时万分庆幸,幸亏沈砚不知道。
嗯,一定不能让他知道,否则还得了?
她恋恋不舍地把视线从他的睡颜上移开,又落在他半散开的衣襟上。
他身上只有这一件,衣襟之下半掩半现,露出了坚韧紧致的肌肉。
身材真的好。
卫染的第一反应是,这样会容易着凉的。
于是小手又本能地探了出去,要替他把衣襟拢好——是的,她本来的计划就是这么纯洁。
脱离掌控的是,触碰到他的那一刻,那种莫名失魂的感觉又捕获住了她。
虽然她之前已经把他看光过了,但是那个,手感嘛,还从来没试过呢。
这好像……是个机会?
她屏住呼吸,又观察了沈砚一会儿,看起来还是睡得很熟。
巨大的诱惑就摆在眼前,终于让她抵挡不住。
卫染乌溜的眸子盯住目标,紧张地咬紧下唇,反正他也不会知道的,就小小的试一试,应该没关系吧?
蠢蠢欲动的小手最终还是不安分地伸了出去……
同时,她莫名其妙地,自动闭上了眼睛,不去观察自己丧失节操的行为。
大概这就叫做掩耳盗铃?
不管了。
空气都紧张起来……
一分钟后,在她已经心虚到极致,决心撤离的时候。
一股强大的劲力扣住了她的手腕。
她本能地一挣,当然没有挣开。
在疯狂的心跳声里,她睁开了眼睛。
那个她以为还处在熟睡中的人,视线正目不转睛盯在她脸上。
眼神十分清醒。
幽深沉黑的眸底,仿佛有一道危险的深渊,能直接把她吸进去,体会一把那种无休无止的失控坠落。
卫染:“……”
这次她想说“我不是,我没有”了。
可惜的是,面对他这样的眼色,她唇瓣只能微小的蠕动而已,暂时还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所以,只有在心惊胆战中,等待发落。
不过奇怪的是,沈砚除了抓着她力道越来越紧之外,半天都没有别的动作,也没有语言上的奚落和调侃。
似乎不太正常?
事实上,他整个人怎么都是僵住的,好像比她还适应不良的模样……
这种困惑的心情缓解了卫染的一部分心虚,她终于又知道舌头可以怎么用了。xiumb.com
既然已经被抓包,那不如就来个……先发制人?
当然,是比较怂的那种“先发制人”。
于是她非常非常乖地垂下脑袋。
然后非常非常乖地摆正态度。
像个认错的小学生一样:
“沈砚,我是不是过线了呀?”
软软糯糯可怜兮兮的小奶音,能让铁石心肠的人都不忍心朝她发火。
却只能让沈砚浑身绷得更紧。
因为,他被她勾起来的,是另一种火……
所有的忍耐在这一秒到达了极限。
他终于忍无可忍,蓦然一翻身,同时攥紧卫染手腕的那只手加力一拽。
卫染根本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已经被变换了位置,后背又摔在那不怎么柔软的床垫上,在他的压制下动弹不得。
晕眩中能感受到他——
卫染蓦然睁圆了眸子,在那一刹那心跳都停了半拍。
“你——”
“你才发现?”
从未经历过的惊悸让卫染本能地畏缩、想逃。
只是无能为力。
耳边只能乖乖听着他沙哑的调侃。
“这可是你自己勾起来的,还想逃?”
她没有机会后悔反思,他发狠的亲吻已经落了下来。
那种恨不得要把她整个人吞咽入腹似的吻。
没有节奏,没有试探,只有发自原始的沉迷。
无休无止。
让她也完全随着他彻底失了智。
她明明听见自己发出那种令人羞愤欲死的古怪喘息声,却也无力去遮掩。
不知过去多久,她瞳孔放大浑身瘫软地躺在床上,依然没从那个可怕的吻中抽离出来。
缺氧的大脑迷迷糊糊听见沈砚低哑的耳语。
“没过线,命都是你的。”
卫染呆住。
曾经无情警告她不许过线的那个人,现在用这种极端的措辞告诉她,她怎么样都不算过线……
她身体颤栗起来,任他紧紧拥住自己。
忐忑,却沉默地等待。
似乎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反正,早晚,也要……
沈砚贪婪地嗅了一会儿她颈间的香气,恋恋不舍松开手。
卫染眼睁睁看着他整理衣服准备起床,还不太灵光的脑袋傻乎乎问了出来:
“你要去哪儿?”
“我先去……”他在卫染看不见的地方眸色变幻了一下,“冲个澡,你自己下楼去吃早饭吧,乖。”
他吩咐得这么正常,卫染更觉得傻了。
“你、你不是要……?”
沈砚要下床的动作顿了一下,转回黑眸来意味深长地看她:“我要做什么?”
“……”
玩味的桃花眼瞧瞧她羞怯不知所措的模样,不由荡开潋滟的笑意。
便也不装傻了:“刚才吓唬你的,当真了?”
“……”
卫染水灵灵的大眼睛睁得更圆,谴责地瞪他。
“还是……”他微舔了下唇,故意仔细打量她的脸色,“被我美色迷惑,迫不及待了?”
“才、才没有。”卫染急于否认,可是结结巴巴的,毫无气势。
沈砚下了床,一边道:
“其实我这个人思想比较传统,总不能名不正言不顺的就开始办事儿,对不对?”
“啊?”
卫染是发自内心地惊奇,她万万想不到,像沈砚这种任性妄为不计后果的人,竟然会遵循这种原则。
要名正言顺,所以……
结婚?
那至少还得等好几年的时间吧。
她忽反应过来不对,她为什么会产生这种类似于遗憾的感觉,就好像真的迫、不、及、待、了一样……
她不敢再看沈砚的眼睛,生怕被他看透她那些不该存在的心思。
却听沈砚继续道:
“不过如果真的迫不及待了——”
不等卫染反驳这句话,他俯身勾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进他眼睛里。
“——那你答应和我订婚,就算名正言顺。”
卫染懵住,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此刻心底炸开的种种滋味。
所以他急于想订婚,是为了……那个?
她那种难言的神色让沈砚清了下嗓子:“当然也不只是为了这个。”
他走到浴室门口,又回过头,敛了下眸子:“这只是福利之一,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福,利?
谁的福利?
某个脸皮已经厚到极致的人,一本正经解答了她问不出口的话:“当然是你的福利。”
*
卫染倒没觉得饿,只是那种浑身瘫软无力的感觉还没完全散去,结果自己又懒在床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最后再被沈砚叫起来的时候,已经将近中午了。
沈砚无奈地笑着看她:“怎么这么能睡了。”
卫染有点不好意思,她一开始感觉沈砚的床太硬,不舒服,可为什么一旦睡起来就觉得特别安心呢?
也许……是这上面有他的味道?
她暗自脸红,制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免得被他看穿过来,又要给她推销什么“福利”了。
她抓紧起床,和沈砚一起下楼去吃午饭。
进餐厅的时候,陆行川正好也从另一个方向过来。
沈砚看见他的第一眼立刻警告:“昨天晚上我刚发过烧,你离我远一点。”
卫染之前听沈砚说过,陆行川因为体质特殊的缘故,一旦生病反应会特别强烈,一场普通的感冒都可能要去半条命,所以必须尽量远离各类潜在的传染源。
她好心补充了一句:“也离我远一点吧,我昨晚一直在照顾他。”
陆行川在最远的位置坐下,浅色的眸子扫了他们每人一眼,平静无波地抓重点:
“所以是,昨晚一直到今天中午?”
卫染:“……”
她为什么要好心,为什么要多话?
少年看向沈砚,带着科学客观的好奇问:“表哥,你病了精力还那么旺盛?”
沈砚瞪他一眼:“未成年人,请注意对自己进行思想管理。”
陆行川:“所以真的是十八禁。”
“……闭嘴,吃饭。”
*
卫染说要学心理学,本来只是一时兴起,不过多了解了一些之后,她发现自己对这方面确实挺有兴趣的,而且T大的心理学也是优势专业。
以前她很排斥被心理治疗,不愿意正视自己的问题,以至于这么多年仍然没有克服那种莫名的恐惧,生活种种方面都受到限制。
她一度以为自己不会有勇气去正面这件事了,但现在阅读了一些相关书籍之后,却下了一个决心。
“书里的建议是,我可以一步一步逐渐尝试去接触自己害怕的东西,直到克服为止。”
沈砚的第一反应是皱眉:“那在过程当中,你不是会很难受?”
“或许吧。”卫染想了想,“不过我想,如果你来帮我的话,可能会好一些。”
“你是让我拿你害怕的东西吓唬你?”沈砚苦笑,“我怕我下不了手。”
“沈砚……”
“不过,”他叹了口气,“如果真的能帮到你,当然。”
卫染望了他一会儿,慢慢靠进他坚实的怀抱里,感受那种别样的安心。
不知不觉喃喃地道:“有你在,我不怕。”
不是梦,不会醒来以后就突然消失掉。
现在的他是真实的。
而且,会一直属于她。
她何必再害怕呢?
一个缠绵不尽的深吻,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
她在迷离中听见他低低的笑声:“技巧有提升,想要奖励么?”
卫染被他夸懵了一下,圆圆的眸子定在他脸上,说不出“想”,也说不出“不想”。
沈砚似笑非笑望着她:“你手里是什么?”
“?”
卫染怔了三秒,打开手掌。
她明明记得刚才手里并没有东西,完全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放进来的。
这人大概还有当神偷的潜质吧……
沈砚悄悄塞给她的是一条精致的项链。
项链上的挂坠……是一枚戒指,上面镶嵌着漂亮的粉红色宝石。
她对珠宝首饰缺乏了解,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礼物,也看不出价值,但这粉粉嫩嫩的色彩让她不由得喜欢,有种温馨可爱的感觉,和广告上那些一眼看去就高贵冰冷的首饰不一样。
沈砚见她懵懂,只是笑了笑,也没告诉她这是价值连城的粉钻,绝非一般钻石可比。反正他本来也不是看价格买的,不过因为这是卫染喜欢的颜色而已。
“喜欢么?”
卫染点头,又迟疑地抬眸看他。特意把戒指串到项链上,这是什么意思?
“求婚当然要有戒指对不对?”
卫染本能地惊颤了一下。
明明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提起这回事,但她还是觉得突然。
她在无措中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又怕自己回应错了,会让他不开心……
她有一万种顾虑,可沈砚那双深情而蛊惑的桃花眼,始终只是静静望着她。
他轻声道:“但是决定权在你。”
他捏起那枚作为吊坠的戒指,比在她纤细的手指上:“等你准备好了,让我知道,我会亲自为你戴上。”
“现在这样就好。”
在他帮她戴上那条项链的时候,卫染在后颈感觉到他灼烫的指尖,不由颤栗。
其实不管怎么戴,她都有种一辈子被套牢的感觉。
而那个套牢了她的人,还是一如既往能看穿她的心思。
他宠溺的笑里有极致的温柔。
“我不也一辈子被你套牢了?”
(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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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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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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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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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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