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可不容易,虽然陈长生说书是半吊子水平,但若是说教人,那定然是不会含糊的,该是如何,便是如何。
既要说书,那定然要口齿清晰,语言连贯,一点都马虎不得。
曹发作为前堂的伙计,还算是有些功底,这是好事,但也误事。
陈长生道:“你的吐字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是不对的地方在于你的语速还有情绪,既是说书,那便不能像是伙计那样低声下气的,你要演的是书里的人,而不是茶楼的伙计。”
“小的明白了。”曹发点头道。
“你要学会自称,小的肯定是不行的。”
“曹发,明白了……”
曹发觉得有些别扭,他也明白这功夫不下苦心是学不成的,硬要给改回来。
他最大的难题就是在练说话上面。
在‘演’上面,曹发很有天赋,而且他自己也对这一门功夫感兴趣,只要将说话的功夫练到家了,后面的便水到渠成了。
金三爷倒是也跟着练了练,但练嗓子练说话这活却是太难了。
还有先生准备的那些绕口令。
这哪里是人顺口说出来的东西。
吃普通不吐葡萄皮…十四是十四,四十是四十…八百标兵奔北坡…打南边来了个喇叭……
不过练了一会金三便舌头打结了。
他一转头却见曹发练的很是自然,不由得有些受了打击。
“真难啊……”
金三爷吧唧了一下嘴,心想着这说书先生的手艺也不简单。
到了快黄昏的时候,陈长生便会让他们二人歇息,坐下来喝茶,教一教如何去写话本。
陈长生坐着道:“这写话本与练吐字大不相同,金三爷觉得,是写话本容易还是练吐字容易?”
“写话本应当容易一些吧。”金三爷道。
陈长生摇头道:“其实写话本要难的多,想要吐字清晰,说书时抑扬顿挫,靠长久的练习就能做到的,但若是想写出一个好的话本,单靠着刻苦是没用的。”
“写话本除了靠着遐想之外,还需有一个很好的见识,对于事物的认知,再加上一些天马行空的遐想,需要极高的悟性。”
“在丰富见识上面,陈某教不了你们,这只有你们自己慢慢的去增长,陈某如今教你们的,是如何去想,如何敢想!”
“敢想?”金三爷顿了一下。
陈长生随即道:“你们也听了几篇《聊斋》之中的鬼怪故事,如今你觉得,什么样的东西才可醒智成精。”
曹发思索着,说道:“山精野兽。”
金三补充道:“蛇鼠牛羊皆可成精。”
陈长生道:“在主观上你们都认为只有野兽或者山中的草木才可成精,对否?”
金三和曹发点了点头,都是这般认为。
陈长生则道:“敢想的意义就在于破开这个主观意识。”
“既然是成精,那为何要局限于此呢。”
“得智为精,得力为怪,常言道,万物有灵。”
“若是草木可以成精,那一支毛笔由木而来,可否成精呢?”
金三眼前一亮,顿时反应了过来。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陈长生又道:“那笔下的字呢?”
“字也可以成精吗?”曹发惊呼道。
“为何不行?”陈长生道:“但这一样也需要合理性。”
金三开口道:“若是按照《聊斋》的路子,如果字要成精的话,那么这些字此前就具有非同的意义,或是大儒大作,又或是仙人所写!再经日积月累化作精怪!”
陈长生和煦笑道:“金三爷说的不错。”
“这也是陈某要讲的,合理性。”
“凡事都是有原因的,就好像字不会平白无故的落在纸上,而是要有人提笔写下,文字成精,那么他必然是要有原因的。”
金三爷深受启发,呢喃道:“这便是敢想……”
这写话本的功夫,陈先生也只是从黄昏时讲到天黑。
其实说不了多久。
主要还是在于这写话本的功夫教起来并不容易,所以多数时候,陈长生都是举例子,一个两个十个百个,通过这样的方式让他们开散自己的想法,从而做到敢想。
在这一道上,金三有着极好的天赋。
许多地方曹发都是百思不得其解,但金三爷却能明白为什么。
他们二人各有所长,各有所短。
好在曹发也并没有因为在写话本的功夫上感到气磊,反倒更加专注于吐字和‘演’的功夫上。
回了家到了夜里他也在练,一刻都不敢落下。
……
陈长生晚间在李老二那打了一壶酒,两人闲谈了一翻便回了家中。
如意和平安如今已经能自己看书了,他只需要每天回来的时候问问他们有哪些地方不明白便是了。
王三娘近来也忙,白日里摆摊,到了晚上还要照顾着两个小的,累了些,但好歹家中不会再缺粮缺面。
日子也在慢慢好起来。
陈长生看了一眼魂火,见时日无多,自己这段时间便忙上一忙。
他其实教不了曹发多少东西,但好在曹发刻苦,只需稍加引导,便能登堂入室,就算之后茶楼没了他陈长生,待曹发多练些日子,说不定也能上台凑合一下。
陈长生想着自己或许讲不完记得的篇章了。
于是便在夜里点上了一盏灯,将自己知道的几个《聊斋》里的故事一并写了下来。
就算是一日讲一篇,也足够说上两个月的了。
做完这些过后,陈长生便坐在那椅子上闭目睡了过去。
隔日一早去了茶楼。
陈长生便将这本写了七十篇的《聊斋》交给了庄掌柜。
倒不是他只写了这么多,而是他只看过这么多。
庄掌柜当时便惊了,“先生,这这这…这可是先生立身的东西,庄某不敢收啊。”
陈长生笑道:“什么立身的东西,早晚要成书的,而且,估计陈某也讲不完这剩下的篇章……”
庄掌柜听闻此言顿了一下,他想起这些天先生所谓,于是便问道:“先生要走?”
陈长生点头道:“今天也是想跟庄掌柜说这件事,再过三日,陈某要离开渊川一趟。”
庄掌柜听到这话心中一怔。
“那,什么时候回……”
“兴许要三年之久。”m.χIùmЬ.CǒM
说完这话过后,庄掌柜便安静下来没有再接话。
实话说,他是舍不得这位先生走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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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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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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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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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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