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黄楼轻叹一声,摆了摆手。
陈长生看了一眼那折扇,问道:“这折扇,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燕黄楼将那折扇拿在手中,打开折扇,只见其中所画乃是一副兰花图。
时隔多年,他再度看到这把扇子,心中不禁掀起了许多记忆。
燕黄楼开口道:“说起这扇子……”
“那年我才几岁,那时候我懂的不多,在王府私塾里读书,那时候的我,很想要一把扇子,因为先生有,竹先生有,兰先生也有,我就去求先生。”
“先生说,等我什么时候能念完整本书就赠我一把。”
“我小时候笨的厉害,整一本书学了有一年,到了中元的时候,我还是没能念的通顺。”
“又过了半年,我总算是将那本书里的字都读会了。”
“正当我兴致冲冲的要去见先生的时候,却没能找到先生的身影,我问了竹先生,问了兰先生,只是说先生有事在忙。”
“我等了好些日子,没能等到先生,却等来了大军入城。”
“先生降了,兰先生那日将我带出了王府,转眼间像是翻天覆地,王府被抄,兰先生将我带出来后也不知去了哪里,禹王城也不再叫做禹王城,而是青山,而我,到最后也没能见到先生。”
“后来我得一家食肆的掌柜照顾,留在那做了小二,每月工钱百文,就这样一直到了十六岁。”
“食肆的生意不景气,没开到最后,掌柜的变卖了食肆,说带我回他老家,再开一家食肆。”
“那日我跟着掌柜去了当铺,将那些带不走的一并当的,也是在那一日,我看到了当铺里的那把扇子。”
“那是先生曾经所用的扇子。”
“我也就没跟掌柜走,留在了这青山城里。”
“那些年我就想着多挣些银子,什么脏活累活都敢去干,就这样一直到了二十七岁,我攒到了三十多两银子。”
“但也是那一年,我去给人家做泥瓦匠,我上了房顶,谁料那房梁松动,没过片刻整个屋子便垮了,我险些摔断了腰,而那主人家却说是我不小心,将我告上了衙门。”
“可这样的事向来都争不出个结果来,官府的老爷只是说让我们一人出一半,可一人一半,也要了三十多两银子,我攒了十余年,一并都搭进去了。”
“那时候没钱找大夫,我这腰也落下了病根,那些要力气的活我也没法做了,于是便有了这个茶摊。”
“到如今,已有四十多年了……”
燕黄楼回想起这些,他看向陈长生,不禁笑道:“我这一辈子,都是为了这把扇子,你可别笑话我蠢。”
陈长生面色平静,摇了摇头道:“陈某不觉得有什么可笑的,反而很佩服你。”
燕黄楼看向他,这可不像是平日里与他斗嘴的那个人。
陈长生道:“有的人一辈子都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要财的人得了财,又会想着要有权,要权的人得了权,却又会不知足。”
“到了将死之际才恍惚明白,所谓的功名利禄其实都是云烟,随后又会反问自己,自己到底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可哪里又还有机会。”
陈长生接着说道:“人这一辈子,能做好一件事,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而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这也是很多人,都不曾办到的事情。”
燕黄楼道:“我以为你真的会笑话我。”
“怎会。”陈长生摇头道:“其实比起来,我不如你。”
“不如我?”
“嗯。”
陈长生想着,思绪飘的有些远了。
功名利禄?长生仙道?还是为了破除那蜉蝣诅咒?还是什么什么,似乎他也说不上来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东西。
若说是逍遥自在。
如今的他不算是逍遥自在吗?
应当也算吧。
燕黄楼见他似乎是在想这什么东西,于是便问道:“你会不清楚自己要什么?”
“如果我说是呢。”wWW.ΧìǔΜЬ.CǒΜ
“你的见识不同于我这样的坊间小民,又怎么会不清楚自己要什么?”
陈长生听到这话笑道:“其实越是有见识的人,才越是会不明白。”
“是这样吗?”
燕黄楼还是有些不太懂。
他只觉得这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就好像读书人就是为了考取功名一般。
陈长生没再多说些什么,只是坐在那长登上喝着茶水。
燕黄楼见陈长生很不对劲,于是便道:“你现在这样子,真不像你。”
陈长生没有回头,口中念叨道:“其实陈某一直是这样的,只是近段时间,稍微贪玩了一些。”
燕黄楼道:“你可别说是因为我?”
陈长生笑道:“有一部分原因吧,当然也还有很多事,不过至少比起当初好太多了。”
燕黄楼有些好奇,问道:“你当初是什么样的?”
陈长生思索了片刻,答道:“若硬要说的话……”
他的目光落在了街道上某个孤零零的老人家身上。
“就如同那位老人家。”
燕黄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见了那个街道上双目浑浊、走路蹒跚的老者。
他觉得奇怪,陈长生这般年轻,又为何要将自己与那般苍老的人相比。
“你还这般年轻。”燕黄楼道。
“你不相信?”
“我信。”
燕黄楼道了一句,说道:“在我看来,你应当就是那种表面温热,内心唏嘘的人。”
陈长生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对。”
燕黄楼摇了摇头,说道:“若是这样说的话,你这样的性子,还是不要到处走的好。”
陈长生看了他一眼,问道:“为何?”
“你应当是念旧的人,但若是友人在眼前的话,你就不会那般多想了,就比如说这青山城,地方不大,只需多待一会,或许你谁都认识了。”
燕黄楼这般说着。
陈长生听到这样的话却是摇头。
“陈某……”
“还是不要认识太多人为好。”
燕黄楼不解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陈长生将那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道了一句:“我晚些再来。”
他离开了茶摊。
燕黄楼抬眼看去,他见陈长生的背影与先前大不相同。
他看的出来。
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孤单。
就好像……
没有人能够跟他同路而行一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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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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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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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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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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