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说书先生口若悬河,说的是那般绘声绘色,振奋人心。
听客连连叫好,愈发期待起后面的故事。
但这一切,好似都与那楼上的两位先生无关。
茶凉了。
陈长生长舒了一口气,回过神后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钟正元开口道:“昨夜子时进宫递了份折子,出宫的时候不堪重负,倒在了午门前……”
陈长生捻着那茶杯,一时有些出神。
“就这么死了……”
陈长生有些不太明白,念叨道:“他该是舍不得去死才是。”
钟正元说道:“人命本就薄弱,陈先生应该明白才是。”
陈长生张了张口,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他仍是不相信刘怀张会舍得这么死去。
钟正元见陈长生起身,不禁顿了一下,问道:“陈先生去哪?”
陈长生朝着外面走去,头也不回的答了一句。
“去问个所以然。”
钟正元眨眼道:“什么所以然?”
“他不该死在昨夜。”
陈长生道了一句,随即便出了茶楼。
钟正元愣在桌前,心中有些不解。
什么叫做……
不该死在昨夜?
陈长生心中有些不快,在于刘怀张两次爽约,在于刘怀张不明不白的就死了。
昨日还约好的,夜里人便去了。xǐυmь.℃òm
当刘怀张站在陈长生面前的时候,他又怎会看不出来刘怀张的死期。
陈长生眉头微皱,快步朝着那皇宫走去。
午门口守着宫卫,陈长生小施术法避过所有视线,走进了那皇宫之中。
……
这座深宫如往日一般冷清。
每处地方皆是整齐规矩,没有半点不规矩的地方,这些规矩,不知磨死了多少人的心绪。
“咳咳咳……”
一声声咳嗽徘徊在寝殿之中。
躺在那龙床之上的大景天子头发花白,瞧着尤为苍老,但这位帝王实际上才至知命之年,只是近些年诸事缠身,才熬得了满头白发。
“来人……”
燕洵大喘了一口气,说道:“水,朕要喝水。”
然而,当他开口之后,却是一点回应都没有。
躺在龙床之上的燕洵咳嗽了一声,立起了身来。
“人都去哪了!”
燕洵见这寝宫之中没有半点回应,不免有些温怒。
目光扫去,却是忽的愣在了原地。
“你……”
燕洵忽的一怔,坐直了身子。
不知何时,这寝宫之中竟多出了一个身青衫之人。
那位青衫先生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中正看着一本奏章。
燕洵见那人没有反应,他从龙床上坐了起来,他咳嗽了一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陈长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官家不妨先坐会,陈某先看完这篇奏折。”
燕洵眉头微皱,但想了想后也没有发怒,而是如这先生所说坐在了一旁。
这位在位三十余年的君王展现出了他身为天子的沉着。
陈长生见状继续看起了奏折。
上面的字迹有好几处都是修改过的,污作一团,想来是没时间再重写,匆匆便递了上来。
这奏章之中,无非只写了两点。
其一便是谏言官家,希望官家能够像先帝一般正明法纪,整顿官场,平民生怨气,其二便是关于北域战事,望官家能够放下些许脸面,求援于大景江湖,如此尚有一战之力。
话里话外,无一不是在为家国忧虑。
陈长生口中呢喃道:“难怪……”
他忽然间明白了刘怀张为什么会选择去死。
陈长生将那纸张重新叠起,重新夹回了奏折之中。
燕洵微微一顿,开口问道:“可是看完了?”
“嗯。”
陈长生转过头来,看向了燕洵,问道:“陈某有些疑惑,想问问官家。”
燕洵平静道:“你且说。”
陈长生说道:“在官家看来,重覆先帝祖制正明法纪,严惩贪官污吏,是否必要?”
燕洵听后想了一下,随后开口说道:“即为官,那便定有贪心,这官场沉浮,唯有寥寥几人是问心无愧的,若是严惩,到时候朝堂百官人人自危,谁又会安心做事?故而略施小惩即可。”
“若是不知悔改呢?”陈长生问道。
燕洵沉默了下来,在经历了那一夜官官相护,出逃上京之后,他其实就已经发现自己的错误了,只是不想去接受罢了。
因为他是皇帝,他不会去认为自己的决策存在错误。
陈长生见他不答,继续问道:“此事暂且不论,再说这北域战事,如今北漠北襄南下攻景,北域已然岌岌可危。”
“如今尚有一策,借大景江湖人,守御山河,尚有胜算,不过还需官家拉下脸来求援于江湖,官家觉得如何?”
燕洵这次却没有犹豫,呵斥般的答道。
“无稽之谈!”
“自古江湖以武犯禁,大景有三十万军,北域定不会破,何须求援江湖贼人?”
陈长生顿了一下,问道:“在官家眼中,江湖武人,便是乱国贼人?”
“不是吗?”
燕洵冷哼一声,说道:“不尊法纪,为祸大景,难道不是贼人?”
陈长生说道:“不尊法纪似乎不仅存在于江湖,朝堂官员亦是如此,但为何官家提起之时,反应却如此之大,仅仅是因为官家认为他们是贼人吗?”
燕洵皱起了眉头,似是被揭穿心思故而羞怒。
陈长生觉得有些可笑,便不再继续问下去。
满口仁义道德。
可实际上,却只是内心使然,拉不下这个脸面罢了。
陈长生重新拿起那桌上的奏折,问道:“这封奏折,官家可曾看过?”
燕洵看了一眼那奏折,摇头道:“不曾看过。”
陈长生听到这话顿了一下,问道:“刘大人昨夜子时走了数里路来到宫中,只为递上这封折子,官家没看过这折子,莫非是昨夜并没有见他?”
燕洵顿了一下,没有回答。
陈长生明白了过来,问答:“为何不见?”
燕洵打量着这位青衫先生,对于这忽然到来之人,他是有些警惕的,但却没有半分惧意。
燕洵皱眉答道:“昨夜已过子时,朕便让他留下奏折,明日再来。”
陈长生继续问道:“那刘大人死于午门之事,官家可曾知晓?”
燕洵扬着头,不减帝王傲气,他没有回答,但其实亦是答了。
他就算知道刘怀张死在了午门口,却是依旧没有看这奏折一眼。
陈长生心中已然有数。
他长舒了一口气,没再发问,只是道了一句。
“陈某明白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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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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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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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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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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