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大景的国力,若是与两国交锋,最终的结果定是胜算不高的。
“可笑的是,朝中官员早料到会这样一天,所以这些年来大肆敛财,早已谋好后路,对国难一事则是充耳不闻。”
常山无奈一叹,说道:“当年北襄内乱,好不容易有的喘息之机,便这样葬送了。”
弦乐张了张口,说道:“应该还有机会吧。”
听起这些时,她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虽说那座皇宫那样薄情,可那里曾也是她的家,她也不想看到国破家亡的那一幕。
问起这个问题时,常山沉默了下来,他说道:“就算有办法又能如何呢?对那些朝堂百官而言,逃命才是最重要的事,恐怕今夜,会有不少人出城……”
陈长生问道:“有多少人愿意留下来?”
常山张了张口,说道:“不足一成。”
这话听起来实在可笑,连一成都没有。
弦乐抿了抿唇,叹道:“怎么会这样……”
“往年的世道太过太平了。”
常山说道:“享过福的人,自然不愿意落入深渊,眼中唯有财权,早已忘了家国。”
他接着说道:“今日朝堂上争吵的尤为厉害,几乎九成的官员都在劝官家移驾景南,打算放弃上京。”
“可若是真的放了,就算移驾景南又有什么用呢,上京城一破,便再也没了转机了。”
已是强弓之弩,若是再退,便是万丈深渊了。
“今日朝堂之上,张大人冒死觐见,求官家留在上京以定军心,再求援于大景江湖,若是这般,大景还有一线生机!”
“若是移驾,最后他们也难逃一死,可就算是这样,他们都不愿意去争那一线生机,只想着苟活于世。”
“百官如此,官家亦是如此!”
说到这里,常山已然难以掩饰心中的怒色,捶着面前的桌子,嘶声呐喊。
“明明还有一线生机!”
石桌砰砰作响,一旁的弦乐有些心惊。
在她的印象之中,常少卿应当是和善的,可这时的他,却是那样骇人,眼中皆是愤怒与不甘。
一锤一拳,似是声讨着这个烂透了的王朝。
常山忽的沉默了下来,他看着先生,问道:“先生……”
“这大景,当真还有救吗?”
陈长生手中拿着书,当常山问起这个问题时,他也在想着……
这大景,真的还有救吗?
应该说,还有救的必要吗。
百官心中无家国,就算最后救了大景,又能有什么用呢。
陈长生取下了葫芦,仰头灌了一口酒。
他问道:“若当真没救了,你会走吗?”
常山沉默下来。
微风吹动。
那树上的叶子飘落而下,落到那石桌上。
常山抬起头来,对上先生目光,他平静的道了一句。
“先生,我是少卿……”
他说这句话很是平静,似是理所应当一般。
在常山的心中,有着他自己的道理,从那山上而来,从那观中而来,从那道经中而来。
陈长生望着他,不禁有些恍惚了。
遥想当年。
那位小道长站在他的面前,曾也说过一翻让他恍惚的话。
‘常山觉得,有些事必须要有人去做,不能总想着为什么是我,而应该想为什么不能是我,正道当是如此。’琇書網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此乃大丈夫也。
先生最终也没能给出一个回答。
常山不曾失望,更没有怪先生,在他看来,这大景已然救无可救,先生乃是天上仙,何故插手凡间事。
他只得接着走这脚下的路,至于结局是怎么样,不违心便好。
……
天边最后一抹余晖落下。
天色彻底暗沉下来,今夜的上京城比往日安静了许多,但在那暗处,却好似无比喧嚣。
上京城内有一处高楼,其名湘元。
立于这高楼之上,俯瞰整个上京,入目之处,可见百十余坊,亦可见那远处高耸的城楼。
时至子时。
原本安静无比的上京城各处忽的多出了些许声响。
在那湘元阁楼之上,陈长生喝了口酒,见那大街小巷之中多出了许多车马。
车马上的人慌慌张张,急着出城,逃往南方。
“家国大义,终不及人之利欲,着实可悲。”
陈长生长叹一声,仰头又灌了一口酒。
不过片刻之间,那城门口的守将便打开了城门,所需不过些许银两,不仅官员要逃,连这守将,亦是如此。
一道身影自陈长生身后走来。
钟正元问道:“陈先生何故独自在此喝闷酒?”
陈长生举起葫芦,晃了晃道:“来一口?”
钟正元摇了摇头,笑道:“不了,钟某还是喜好喝茶。”
陈长生收起酒葫芦,随即朝着那城门望去。
钟正元顺着陈长生的目光看去,见那城门口处人满为患,城头将士将视而不见,且开城门,放其出逃。
钟正元说道:“这大景朝堂上下皆腐,危难之际只顾逃命,何其可悲。”
陈长生舒了口气,说道:“世人为己已是常态,真正心系家国的人又有多少,唯有如今断壁残垣,关关难过。”
“看看便是了,过些日子,走的人兴许会更多。”
钟正元问道:“若是都走了,这大景何人来救?”
陈长生思索了一下,说道:“总会有人来救的。”
钟正元和煦一笑,说道:“来此之时,陈先生曾说过,想这世道顺眼一些,与我赌这大景的结局,钟某心生感慨,想见先生如何救世,可如今,钟某却是什么都没看到啊。”
许是酒入喉肠,来了酒劲。
陈长生的脸色也有些红润起来,他吐出一口酒气,说道:“陈某也曾与钟先生说过,这大景之命,七分在天,三分在人,虽说这大景烂至泥土,但亦有非常之人。”
“前些日子,陈某遇到一位老者,他与我讲了‘为官之道’四个字,陈某心想,或许这大景……”
“尚且还有一线之机。”
钟正元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随即却是暗自摇头。
他见陈长生似是在犹豫一般。
在他的印象之中,陈长生至来都是个爽快的人,但在这件事上,却是有些不同了。
钟正元看向那城门口不断出逃的人们。
他无奈叹了口气。
“陈先生何时曾像这般举棋不定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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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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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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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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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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