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如初听后忽的舒展了眉头,问道:“你认得舍妹?”
陈长生平静道:“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与公主讲过一些话本故事。”
燕如初回忆起来,忽然间想了起来。
他走上前去,打量了一眼面前所站之人,说道:“我似乎听弦乐说起过你,她小时候偷进藏书阁被抓,那个石猴的故事是你说给她听的?”
陈长生点了点头,说道:“如果没有别人,那应当就是陈某了。”
一旁已是亡魂的弦乐说道:“我当初只是跟皇兄提了一嘴,他竟然还记得……”
燕如初看不到弦乐,他愣了一下,说道:“竟真有其人,我那时还当她是说的玩笑话。”
燕如初随即唤陈长生坐下,他心中的警惕也放下了些许,坐回了案桌之前。
陈长生坐下后问道:“殿下似乎很在意弦乐公主,为何陈某却听说,北漠举兵之后,殿下便再没有与弦乐公主有过接触。”
燕如初听后顿了一下,他自嘲一笑,说道:“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弦乐都已经不在了。”
陈长生说道:“陈某曾听公主时常说起殿下,那时嬨妃不曾疼爱弦乐,景帝也极少在意,唯独只有你这位皇兄乐意陪着她。”
燕如初叹了口气,说道:“她应当恨我才是,毕竟所有人都在责备她,欺负她的时候,我却只是站在一旁冷眼看着,甚至一点担心的神色都不曾流露出来。”
“这又从何说起?”陈长生说道。
“我是太子,是储君。”
燕如初说道:“我的一言一行都被百官看在眼里,那些文官话语犀利,若当众帮了弦乐,第二日说不定就会有无数的弹劾太子奏章堆在父皇桌上,我最多只是掉个储君的位置,但是弦乐恐怕就危险了。”
陈长生问道:“殿下是怕有人乱嚼舌根,说弦乐公主蛊惑太子吗?”
燕如初无奈一笑,点了点头。
弦乐听着这话,心中忽的有些愧疚。
她一直认为……
陈长生说道:“可是弦乐公主却认为你与他们都是一样的。”
燕如初顿了一下,他张了张口,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我当初在暗中吩咐了不少人保护弦乐,只是没想到那朝堂百官却仍旧不肯放过她……”
燕如初说着,袖下的拳头捏紧了起来,但却又很快松了下来。
“可惜如今,木已成舟……”
“只当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不称职吧。”
燕如初闭上了双眸,回忆起这件事来,他的神色之中满是痛苦,似乎闭上眼,就能忘却一般,但实际上,那些记忆却又深埋于心,折磨着他。
“殿下后悔吗?”陈长生问道。
燕如初长舒了一口气,说道:“我时常在想,若是我不是储君就好了,这样就不会有那么多人盯着我,我就可以悄悄把弦乐送出宫去,这样她也就不会死了。”
燕如初说着,却是忽的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多了。
“话有些多了,按理说这些事我从不应该提起的,只是听先生提起弦乐的时候,心里难免郁闷,一时间就说了这些……”
“无碍的。”
陈长生说道:“都说无情最是帝王家,殿下身为储君,看似无情,却又情深意重,已是难能可贵。”
“那又怎样呢……”
燕如初苦笑道:“身为储君,却连自己妹妹都保不住,算什么储君。”
陈长生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弦乐。
随即他开口道:“殿下如今可想再见见弦乐公主?”琇書網
燕如初愣了一下。
他看着面前的这位青衫先生,问道:“如何见?”
他的话音才落,便见那位先生抬手从他眼前挥过。
在那朦胧之间,燕如初似是见到一抹金光入眼。
陈长生说道:“殿下不妨再睁眼看看。”
燕如初心绪微顿,看了过去。
他忽的怔在原地。
弦乐早已哭成泪人,她开口唤道:“皇兄……”
温如初坐在那案桌之上,他的心绪有些恍惚,他不敢相信面前所站之人竟是真的。
“是真,还是假?”温如初木讷的看向身旁的陈长生。
“自然是真的。”
陈长生说道:“只是……”
燕如初起身就要上前抱住弦乐。
却不曾想,他竟是直接穿过了弦乐。
燕如初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自己,又看了一眼弦乐。
陈长生说道:“弦乐已是阴间之人,殿下是碰不到她的。”
燕如初伸出手来,他看着弦乐,忽的有些恍惚。
他的双眸忽的有些泛红,神情有些无措。
自弦乐逝世之后,他心中的愧疚堆叠,久而久之便成了心病,时常夜里唤着弦乐的名字,有时一愣便会愣上许久。
他从未想过,还有再见的机会。
那一瞬间,这位储君眼中流下了泪水,身形也颤抖了起来。
一切的思念在这一刻化作流水,浸透了内心。
……
陈长生不再打扰这兄妹二人叙旧,迈步走出了门去,再将那门给关了上来。
抬头看去,只见那天边朝阳缓缓升起。
一抹暖意袭身。
陈长生长舒一口气,望着那朝阳。
他心想,这世上磨人的应当就是生死两别了。
这一天。
这位储君也不禁红了眼眸,他与弦乐说了很多很多,说起了儿时,说起那一桩桩的旧事……
这深宫之内,沉重且又压抑。
能有这样的一抹暖意,难能可贵。
弦乐哭着道了一句:“皇兄是这世上最好的哥哥,一直都是。”
燕如初恍惚了许久。
那一瞬间,所有的心结尽数散去,他笑着却又哭的厉害。
.
.
“咯吱……”
当那大门再次打开。
燕如初来到了陈长生的面前。
他身为一介储君,却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陈长生愣了一下,问道:“殿下这是何意?”
燕如初抬头问道:“我想求陈先生,救救弦乐。”
陈长生听后长叹一声,说道:“殿下,斯人已逝,再念已是枉然,纵是陈某也无力回天。”
燕如初正要开口,却见陈长生拂袖而过。
“叮铃。”
似有一阵悦耳的铜铃之声传来。
温如初忽的感到一阵昏沉,晕了过去。
陈长生看向弦乐,说道:“天人两别,勿再挂念,公主应当明白才是。”
弦乐心中惆怅,终是低下了头来。
“弦乐明白的,陈先生……我们走吧。”
陈长生微微点头,接着便朝外面走去。
弦乐心中怅然,最后再回望了一眼身后的宫殿,让那思绪随着晨间的微风一同散了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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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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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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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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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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