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就必然要准守。
他不是个会变通的人,这件事迟早要说。
秦储礼长大了,20岁了,有脑子有力气,他刚跟老爷子硬刚了。
老爷子刚刚还存着一点的不忍心。
孩子这些年确实不容易,被他压着,一点点的照着他理想中的样子长大,没了一点笑模样。
可他也难。
他是为了秦家。
为了秦储礼好。
他没办法。
秦父那个混账的对象前几天死了,他自己就彻底疯了,各种作妖,老爷子在期盼不上,只能期盼着秦储礼争气。
他也想着松一松手,让他高兴一点点,有点少年人的模样。
结果,一时心软,野马就脱了缰!
他现在只剩下后悔!
手边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秦老爷子指着秦储礼的鼻子,“你做梦!你要是敢入赘,我这辈子就是死了都会从地底下爬起来!”
“你是秦家种!你想入赘!没门!”
“秦家就没有入赘的传统!”
“秦储礼,我告诉你!不可能!你才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你要是入赘!我就一头磕死在这里!”
秦老爷子真的是老的。
从前,他能跟秦储礼说,不听话的话,这辈子再不让你见到周恩幼。
这个理由,他用了整整十五年。
可如今,人,秦储礼见到了,他再不可能走!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老了!
“爷爷,”秦储礼还是站在玄关的门口,他没准备进门,他惦记着要回去给周恩幼做晚饭,“您不会舍得死了,您也别磕死,您不是希望着秦氏生生世世把控在你手里么?”
“你!”秦老爷子怒极!“你现在是当上秦氏总裁,自以为能够把控所有了是吧?!我告诉你,秦氏是我一手创立!别说你现在刚刚独当一面,就是你再在这个位置上坐上十年!我叫你下来,你也得下来!”
秦储礼点了点头,“爷爷,我没想过要秦氏。”
秦老爷子愣住。
“从来没想过,是您非要给我的,您记得么?”
“如果您觉得我不适合做这个位置,你其实可以考虑给秦梦,她身上也有秦家的血脉,如果您用这个位置跟她做交易,我先,让她尽快找个人,生一个,或者多个孩子,她都会乐意,到时候,您可以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的身上,或许,这样从头至尾养出来的孩子,要比我听话。”
秦老爷子瞠目结舌,骇人听闻的看着说话的秦储礼。
他企图在秦储礼的脸上看见一丝威胁恐吓筹谋的意味,但是没有,他很平静,也很淡然。
他甚至视线往楼上正在看热闹的秦梦看了一眼。
“爷爷,您养我十五年,我为秦氏创收不止十五个亿,我想,我还清了。”
“我一直说的话,您从来没听过,我的底线,您总是一碰在碰。”
秦储礼抬起头来,蓝色的眼眸冷冷的跟秦老爷子对视,“秦氏,我不要了,您请便。”
“即便是周恩幼不喜欢我,未来不会跟我再一起,我也认定她了。”
秦老爷子张了张嘴。
被秦储礼扯笑打断,他说:“从小到大,我一直很尊敬您,也明白您的不容易,所以,我一直很顺从,但是这一生,我总要为自己活一次。”
秦储礼说完,转身,手触上大门门把时,他忽的停住了脚步。
“爷爷,我希望,您别去找周恩幼,也别去打扰周家,或者扁栀阿姨,我不说别的,只告诉您一件事。”
“有些事情,是会遗传的。”
秦老爷子瞪大眼睛,如被雷劈。
秦储礼嘲讽的笑了起来,“你也不希望,秦家再出一个我爸那样的吧,若是这样的话,秦家可就真断子绝孙了。”
“秦储礼!”
大门阖上。
秦储礼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秦梦在路上吓了个半死,在她的眼里,秦储礼从来是听话的,像个没有思想的木偶,老爷子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即便有些事情上他并不认同,可他却始终顺从。
这也是秦梦最看不惯秦储礼的原因,觉得,这种人为了家产什么都做得出来!
虚伪的像个低劣的小人!
可今天——
秦梦追出去,喊住了正要上车的秦储礼。
她看不懂他了,也看不懂他所谓的坚持跟底线、
秦梦走过去,问他,“你当真不要秦氏总裁这个位置了。”
秦储礼站在黑夜中,眼睛很亮,跟之前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对,给你了。”
“可——”秦梦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想要的东西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得到了,却半点都不开心,她看着秦储礼,“为什么啊?你一直辛苦争取的,不就是秦氏总裁的位置么?”
秦储礼:“我从来没这样说过,我做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如今回来。”
秦梦:“为了那个周恩幼?”
秦储礼:“对。”
秦梦不理解的看着秦储礼,“你为了一个女人,连喏大的家产都不要了?”
秦储礼说:“嗯。”
秦梦想了一下,“可爷爷之前说,如果你没有了秦家,他们家看不上你的,那个女孩我看着挺优秀的,如果你不是秦总了,她会看得上你么?”
秦储礼想到周恩幼。
想到她担心自己的单纯所做的一切维护。
也想到了那八千万。
他淡淡的笑了一下,说:“没关系,如果她家看不上一贫如洗的秦储礼,那我去为她打一片天下。”
这是秦梦第一次看见秦储礼笑。
原本就耀眼的少年,笑起来很好看。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有光,“那可不是容易的事,你之前顺风顺水,是站在秦氏的肩膀上,所以你是秦总,日后——可说不好,再说了,爷爷未必会让你顺心,到时候他若阻挠,你生意未必好做。”
这些秦储礼都有考虑到。
他在商业圈内混迹这么多年,秦梦想到的,他早也已经想到。
可惜,秦老爷子老了,而他,正壮年。
“回去吧,你想要的,如今都是你的了,”秦储礼没再说多,“公司如今很平稳,老爷子确实把控着许多人,你要接受不会难的,慢慢来,不会的,可以来学校找我。”
说完,秦储礼当真干脆利落的走了。
秦梦站在原地,看着车灯远走,不知道为什么,她真的觉得,秦储礼不要这个家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前她最讨厌的秦储礼,如今却也有一丝的舍不得他。
她从没喊过他哥,他也不跟她亲近。
但是她知道他过的很辛苦。
他没一日高兴过,被爷爷的期待压的喘不过来气,跟那些他并不想交往的市侩商人交往,喝并不想交际的酒,听着一堆臭男人说的荤话,深夜里抖落一身的冰寒回这个没人等他的家。
秦储礼回到周恩幼家的时候,周恩幼还没回来。
他自己去拿了药箱处理了一下额头,怕吓到小姑娘。
然后去了厨房做了三明治,又给家里做了卫生,等到了九点多,周恩幼还没回来。
他坐在沙发上,安静而沉默的等了好久。
他很想见周恩幼。
从前每年只被允许回国一次,在新年的那一天,来远远的跟她说一声生日快乐。
那个时候,好像期盼会没这么浓烈。
如今关系近了些,他便越发的控制不住,他就是想见她。
想抱一抱她。
这想法,把人折磨的都要疯了!
他给周恩幼去了电话,电话接通的那一刻,那边的欢声笑语立马传递过来,有人在弹吉他。
“喂,”是顾言的声音,“秦储礼是吧?你找恩幼啊?她在弹吉他呢,我待会儿叫她回你啊。”
那边声音很大,听起来似乎很多人,大家在起哄,说“恩幼,你家小同学找你。”
然后,电话就被人接了过去。
“喂,”周恩幼的声音里带着笑,“秦储礼。”
她叫他的名字总是最好听的。
“嗯。”秦储礼垂着眼,轻声回。
“怎么了?你在家里了么?”
“嗯,”顿了几秒,“在家。”
“我这里还没结束呢,你回家的话,自己做点吃的,我可能会很晚回去,”
这话落下,身边有人说:“今晚还回去啊,别回去了,就搁家里玩呗,待会人露天ktv!你唱你拿手的那首歌!烤全羊都在弄了,你走了,我下次还得给你弄一个。”
热闹跟自己这边的落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秦储礼开了口,“那,你先玩?”
他其实很想,很想,很想说:我不怕晚,我可以去接你吗?
但是又觉得不应该这么说。
于是,便作罢。
“好,你来玩么?”在秦储礼以为要挂电话时,周恩幼忽然问了一句,“不远,我叫司机过去接你,你来不来?”
那边又有人附和,“来往呗,咱们家小恩幼第一次邀请大学同学来家里玩呢。”
那头一堆人,“对啊,来呗!”
周恩幼笑起来,学着他们的调调,“对啊,来呗,”
秦储礼其实不喜欢太多人的场合,商业酒会无聊交际,可秦储礼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一次会不一样,他忽然期待起来。wWW.ΧìǔΜЬ.CǒΜ
在换上得体衣服的时候,这一天的不快乐,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抵达周恩幼家的别墅。
两人从外头往里走,毒蝎的人“呦-”了一声,“这不是秦家那小子么?”
顾言坐在扁栀身边,看着两人从远处进来,感慨道:“郎才女貌,这么远远的走来,我都能想象他们以后在一起的模样了,太和谐了!”
扁栀笑了笑。
顾言又说:“哎,老大,你知道么?今天下午,他两在医院的长椅上拍照,秦储礼坐的端端正正的,周恩幼笑着,太像拍结婚照了的。”
“这小子毅力可以啊,秦家那老爷子听说开了这个数”顾言比了个数字,“要不不给回来,这小子硬生生从五年时限,提到了三年完成,这手段,厉害啊。”
扁栀喝了口酒,“秦老爷子也是敢下狠手。”
“谁说不是呢,人孩子喜欢谁,至于么?拿捏人十几年,要我,我早反了!也是这小孩韧性足,不过我看他没跟周恩幼说小时候认识,周恩幼似乎拿他当大学朋友处的。”
扁栀笑笑,也有点没辙,“她打小就这样,身边人太多了,她性子也讨人喜欢,加上当年秦储礼走的时候,她还太小,印象都不深刻。”
“不过我觉得也好,别扯那些记忆啊,啥的,你要追,就正经追追看,咱毒蝎老大也不是那么容易被人就追到手的,得有点牌面不是。”
扁栀坐在长椅上,视线落在周恩幼身上,看了一会儿后,笑着转头问周岁淮,“孩子他爹,你说,有这个牌面么?”
周岁淮笑笑,“或许,没有吧。”
“不过也好,”扁栀笑着说,“那么虐恋情深的,我这个亲妈受不来。”
扁栀这话说完,秦储礼已经被周恩幼带着过来了,孩子很礼貌的叫人,扁栀笑笑,说:“别拘谨,当自己家玩,太晚了就这里睡,客房多。”
秦储礼看了眼周恩幼,周恩幼对着他笑了笑,秦储礼便回答,“好的,谢谢扁姨。”
正巧音响拿出来了,有人喊周恩幼去唱歌,周恩幼对秦储礼说:“听着哈,”然后笑着上了台。
等人上台了,扁栀太指了指被碎发遮盖住的伤口,对秦储礼说:“刚刚回家了?”
秦储礼对扁栀也不隐瞒什么,只是怕自己家庭太复杂,扁栀会不放心。
他:“嗯”了一声,补充,“我会处理好。”
扁栀倒没什么在意的,她笑了笑,让秦储礼在自己身边坐下。
扁栀说:‘这些年,不容易,对么?’
这一路走来,确实不容易,可别人对他说着话,其实他心里并无波澜。
如今扁栀这么一问,他好像又变成了当年的小男孩。
被赶出来,坐在落满雪的台阶上,等永远不会为自己打开的门。
他忽然有些眼热。
就好像一个人,走了好远的路,有个真心关心自己的长辈,来了一句好温馨的问候。
他点点头,“嗯。”
扁栀笑笑,“别紧张,慢慢放手做,我们家不算什么难攀的高门大户,也不搞外头联姻那一套,我给周恩幼的,足够她富足的过一辈子的,所以,我跟她爸爸,只希望她开心,未来嫁给的对象,是能够让她笑的男生,这样就足够了。”
“老五在你现在要努力的方向有经验,你若是有困难,可以跟他开口,他会帮你。”
“二十几岁的孩子,再厉害,也还是个小男生呢。”
“别把弦绷太紧。”
周恩幼说过这个话,如今,扁栀原封不动的再跟他说了一遍。
秦储礼原本以为的,家世,金钱,权势,如今扁栀说,她都不在意,只要周恩幼高兴,便都行。
秦储礼握着水杯,轻轻的说:“谢谢阿姨,别人有的,我都会给她,我知道她有,但是我也得给的满满的,我知道她如今是毒蝎的老大,沈叔叔能为林灵阿姨做的,我也能为恩幼做。”
做毒蝎的后盾。
成为那个未来毒蝎若有动荡,也能够散尽家财,不顾一切的人。
他也能够为周恩幼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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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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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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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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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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