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栀的表情逐渐严肃。
她看着地上的李玉,在心里默默的说了一句话。
最后,扁栀还是没接研究所的胸牌,但是同意每个月过来这边研究所指导工作,也同意李玉呆在研究所里大家照看着。
研究所的工作刚刚步入正轨,扁栀没办法立马走,得把这边的事情都安排好。
之前帮老师做手术,借用了医院的手术室,算欠了个人情,这边的心外主任医生也希望她能够主刀几位特殊病人的手术。
都是事。
扁栀再一次控制眼睛的失明时间,穿上了白大褂。
今天这两例心外手术的病人病况都非常严重,原本已经被通知无法治疗了,医生跟病人跟扁栀这里沟通过许多次,扁栀只好过来。
病人还在做术前检查,病人的家属过来感谢扁栀,谢谢她没有放弃他们的家人。
两个几乎都给扁栀跪下了,扁栀弓着身子把人扶起来,家属看到扁栀手臂上的伤口,眼睛又是一红。
扁栀笑了笑,把手放进兜里,推着鼻梁上的眼镜,“放心吧,我会全力以赴的。”
这两个家属里头其中一个是中医,知道扁栀手臂上的针孔是针灸,那么多针孔,对自己怎么下得去手哦。
这么一想,又是抹眼泪。
好人呐。
距离手术还有时间,扁栀走向周岁淮,“这么看我做什么?”
周岁淮牵着扁栀的手往外走,心里被塞得满满当当的,“觉得骄傲。”
扁栀:“嗯?”顿了几秒,笑了笑,“因为我啊?”
“嗯,”周岁淮的表情变的骄傲又自豪,“因为你,每一次你救了病人,每一次我看他们看你的眼神,那种感激,那种发自内心的感谢,我都觉得好自豪,我很多次想到我能够成为你的爱人,我都是那种满满的觉得好幸福的感觉,能够被你爱着,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了。”
扁栀被他的话逗笑了,“这么夸张呢?”
这里笑着,回头到了手术的时间,又变成了严谨,雷厉风行,不允许一丝一毫差错的扁医生了。
两例手术都很成功,家属在手术室外欢呼雀跃的时候,扁栀疲累的走出来,手术服上沾了血,她很累了。
可视线一抬,又定格在走廊尽头站着的那些人身上。
那些病人是从a城过来,又守在酒店门口,现在站在走廊尽头,看着其他家属欢呼雀跃的时候,眼睛里有羡慕,也有克制。
这么多天了,来京都的人越来越多,多到随处可见。
有条件的会入住她所在的酒店,没条件的就在门口站着,累了就地躺着。
扁栀的那间酒店最后被扁栀包了,连同附近的酒店一起,只要是有需要入住的,都能够免费办理入住。
可来的人越来越多,供不应求,就还是有人得在外头等着。
他们希望能够站在距离扁栀最近的地方,在扁栀开口说可以看诊的时候,拿到一个救命的号。
仅此而已。
这么人,这么多天,没有一个人站到扁栀的面前来问她,“到底什么时候能看诊,”
这些跟了扁栀许久的老病人似乎都明白,也似乎都有默契的在跟扁栀一起等,一起支撑着走过迎接黎明的黑暗。
扁栀心里触动,有高兴,也有难过,当然还有急切。
她很希望自己的手,自己的眼睛能够赶紧好,可当下一次眼睛失明时,她的无助也会加倍。
她的时间真的太紧张了。
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错,明明很多时候都感觉到好转,可效果却又会急转直下,看病救人不能含糊,扁栀给不出一个确切的时间,她只能让他们跟着等。
开更多的免费房间,让医院准备更多的免费吃食。
外界开始有媒体关注。
一开始大家只是觉得奇怪。
这一条街的酒店为什么都不要钱,为什么大家都聚集在这里,为什么到点了酒店就免费发放三餐。
后来有人关注到扁栀,这才恍然大悟。
原本要爆的新闻被压下去,扁栀心里的急便更加急迫。
“沉下心来,你可以的,”周岁淮把人抱在怀里,轻声说,“我待会儿下去叫大家先回去,最近这里的入住率都超出饱和量好多倍了。”
扁栀沉默着,然后让顾言跟林灵去安排飞机让大家先回去。
虽然是有安排,但是走的人很少,大家依旧呆着,扁栀熬了一个通宵从酒店里出来,要给大家一个交代时。
还没开口。
那些病人先开了口,“扁医生,您别着急上火,我们知道你一定是有原因才一直没给我们看诊,我们不着急,你也不用费心给我们准备吃住,你安安稳稳的按照你自己的进度做自己的事情,我们要是等不了,自己就回去了。”
另外一位病人,“对,扁医生,你是最心软的人,我们都明白你,我们就是想来看看,看看你,也顺道等等你,如果你这里的事情还没顺利,我们多等等,也没关系了。”
旁边一位病人,“是的,我们就是来看看,您别有压力,我们看您最近好像都瘦了,病人想看好病,那是自然,但是您也就一个人,总有顾不到的时候,我们都理解的,我们能等,您也别多想。”
“……”
这些人都是在a城之前跟了扁栀许久的老病号了。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说着暖心的话。
扁栀五年前在a城倾尽全力种下的一个因。
终于还是在这一刹那开出了最美最良善的果。
周家的人知道了,开放了最近的度假旅游村,把这些人都容纳了进去,扁栀看着空下来的街道,才总算松了口气。
周国涛,元一宁,周岁寒,周家人都来了,就怕这边会出什么意外。
他们知道扁栀的眼睛出问题后,元一宁红了眼睛。
扁妖妖也从国外回来,带上了小徒弟周恩幼,他们先进了度假村,给来看诊的人先看病。
周恩幼是个小太阳,浑身暖洋洋的,走到哪里都有笑声。
把脉的时候沉稳又沉着,没几天,就被人称作小神医了,小家伙一点不谦虚,人敢喊,她就敢应,应声爽朗清亮,别提多惹人喜欢了。
一张甜嘴,可会说好听话了,安慰人来,那可是一套一套的。
“你们别小看我,觉得我小不会看病?”
“我告诉你们,日后我妈退休了,那中医院都得传给我,我现在是医术不如我妈妈,但是不妨碍你们在我这里刷个脸熟啊,回头我妈退休了,我还能给你们开个小后门,让你们加个诊啥的,对吧?”
没人不喜欢亮堂堂的人,嘴皮子利索,大爷大妈的叫的那叫一个亲热,哄人喝药,也是一绝。
做事雷厉风行,爽利的很。
碰见她的,没人不夸赞,周恩幼一点不怯,出事心思却很细,遇到不会的,也不怕脸红,直接就说:“您这个,得我外婆来,我道行不够呢,回头我行了,再给您看。”
度假村里原本死气沉沉的,如今气氛可好了。
扁栀看了负担也没那么重,扁妖妖白天给病人看诊,晚上回去给扁栀看诊。
看的时候,周围围了一圈的人。
周家的一堆人,毒蝎的人也知道了,周恩幼,还有刘书意。
里外里围的水泄不通。
扁栀刚把袖子拉上去,周围原本说话的人一下子就都沉默了。
那条纤细白嫩的手背上都是针灸扎的洞,有的还冒着血,周恩幼原本还乐乐呵呵呢,一看,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扁栀叹了口气,“我最怕你们这样了,没事儿,大夫嘛,哪里有不拿自己做实验的,没事儿,恩幼,别哭鼻子,你还是毒蝎老大呢,就这点胆子呀?”
人周恩幼可不是个会被忽悠的人,人小,脑子灵光,“这跟胆子什么关系,你这手臂扎成这样,我爸不管管你啊。”
扁栀笑了笑,说:“你爸比我还惨。”
现场又是一片安静。
扁妖妖把了脉,看了扁栀之前开的药方,也问了症状,沉默了好久。
“您也觉得奇怪是么?”
扁妖妖点头,“按理说,结合你吃的药,还有反应,跟你最近看不见的时间,你的治疗是有效的,可为什么又是如今这个结果呢?”
扁妖妖也不懂。
众人大失所望。
这事扁栀还得自己来,不过不同的事,扁栀门口每天都有人等着来给做扎针实验。
扎针得她眼睛瞧不见的时候,她给自己施针才最有效果。
平日里能做的,就是扁栀闭着眼睛给自己找感觉,让失明的时候扎针的位置更准确,现在扁栀其实已经很熟练了,但是她还是会联系。
所以,当看见扁栀那满手的针孔时,大家一个个的便轮流上门了。
最开始来敲门的是周恩幼。
扁栀这还没睡醒呢,小丫头就来了,身后跟着个刘书意。
小丫头爽朗,哭过就算完,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积极面对呗。
屁股往凳子上一坐,袖子一撩,白嫩的手臂跟嫩藕一般,对着扁栀就是,“来,我不怕疼,而且现在也是小医生了呢,我能给您做好的反馈。”
扁栀当时还在床上睡眼朦胧呢,被闺女从床上薅起来,一头的转圈的小星星。
之后来的是扁妖妖,然后是霍无尊,然后……
“哎,我说,现在做什么不讲究个先来后到啊,排队啊!”这是霍天耀暴躁的声音。
“我们先来的,一早在这里等着呢,”这是周岁寒的声音,“不行你去看监控,真是我先来的。”
“看监控就看监控,我就出去买瓶水,怎么就你先来的了,哎——你往后退退啊,”霍天耀扭头,看着往前一个劲急的霍无尊,“大哥,你昨天不是来过了么?你还来凑什么热闹,你往后走走。”
霍无尊也郁闷,“里头是我亲闺女,我来两回怎么了,我来十回那也得排第一啊,”
“哎,这么说我不可同意啊,”周国涛都被挤到角落里去,脸都变形了,声音断断续续的,“我,我……哎,别,别挤我,我不也是爸爸么?按理说,现在轮到我了,”
“我天,”周国涛扭头,看着毒蝎的人,“你们做好保护工作就好了,怎么也来凑热闹啊,往后退退,我都要被挤成肉饼了。”
毒蝎的人觉得冤枉,他们真没挤,后边的人往上冲呢。
只见胖子几个鞠了一把热汗,往后退几步,吨吨吨的迈着沉重的步子,要了命的深吸一口气,直接一个大肉身材往上冲。
“啊!!!!”
“啊啊啊!”
“啊啊啊!我——”
“砰!”
“咣!!!”
屋里的扁栀彻底傻眼,她外套才穿一般呢,看着地上叠罗汉一般的人,觉得有点头疼。
“你们……做什么呢?”
这话一落。
所有人跟商量好了一般撩起袖子,伸出了一小节胳膊。
“今天轮到我了。”
“放屁!轮到我。”
“怎么说也轮到我了。”
扁栀揉了揉太阳穴,被周岁淮一言难尽的拉出了那个嘈杂的地方,他们都进电梯了,那些人还叠在地上吵呢。
扁栀倒吸一口凉气,问周岁淮,“他们不会打架吧?”
周岁淮想了一下刚刚那些人的架势,“很难说。”
扁栀闭了闭眼睛,这还不等睁开眼睛呢,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后,李玉出现在餐厅的门口。m.χIùmЬ.CǒM
依旧是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看到扁栀的时候,眼神闪躲着。
扁栀周围看了一眼,“谁带你来的?”
李玉小小的抿了一下唇,低着头站到扁栀的跟前,在扁栀的注视下,小心翼翼的拉高了一截衣袖。
扁栀的眸光沉了沉。
眼睛看不见的事情,她没跟外头的人说,李玉怎么知道?
“刚刚……去楼上,听见了,”李玉小声的说,“他们……”李玉似乎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是朝扁栀露出了手臂,“我,我也有。”
说完这话,李玉依旧是不敢抬头,低头着眼,身子有点发抖,像是怕扁栀。
扁栀没立马说话,沉默的眸色如有实质的落在李玉的身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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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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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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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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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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