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无尊这里,电话却响了。
青天白日,对面的人却站在北半球的黑夜中。
老爷子从前当做兵,一股子的傲气,老了也铁骨铮铮,这几年身体不太大,声音弱了些,刚开口,就卷出几分咳来。
可语调依旧颇为威严。
霍无尊看着闪烁的电话,本不想接。
上了年纪的人,终归嘴里说的那些话:什么时候结婚,你这个年纪还能不能要小孩?我有生之年,还能不能抱上外孙。
而到了霍无尊这里,老爷子啰嗦跟不满意的便更多了。
这一生只眷恋一个女人也就罢了,却也没有得手,最后对方出事了,眼巴巴的跑过去,对方还失忆了。
十几年了,当做什么珍宝一样宠着,在人家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放眼望去,哪个家里的家长都会不高兴。
往日里。
霍老爷子面对霍无尊时,通常都没有好脸色。
更别说打电话了,里外里的通通一副嫌弃的口吻。
今日,却有些不同。
“霍无尊,你还在a城?”
霍无尊:“嗯。”
“听说,你马路牙子边捡了个女儿?”
霍无尊眉尖一锁,想着下头那个话多,这么快就把消息泄露出去了。
这边摁着话头,“没,”他不愿意给扁栀带去困扰,起码,在那丫头没有亲口喊他一声爹之前,不行,“还没确定。”
烈日下,霍无尊清楚的听见对方“呵——”了一声,非常讽刺。
霍老爷子队伍后,商海浮沉半生,心思深沉。
霍无尊也料不准,这一声“呵——”是说他无声,还是压根没有相信他说的话。
刚要解释,对面利落丢过来两个字“废物。”
然后,便是电话被挂断后“嘟嘟”声。
霍无尊收起电话。
开口喊了声:“老高。”
高擎天从暗处出来,脸上满是起伏瘢痕,“老大。”
霍无尊刚要说下去查一下是哪个嘴快的,动作这么快把消息泄露给老太爷了。
冷哥就耷拉个眉头从外头进来,一副倒霉样的走到霍无尊面前。
“老高,不用查了。”
“我说的。”
感受着霍无尊落在头顶死亡目光,冷哥“嘶——”了一声,烦躁的很,“老爷子之前都正儿八经的问,再说了,咱们也刚刚得到消息,我就没注意防备,谁知道,他这回给我搞个美人计,我没留神,三两句就说了,回神过来,我后悔的要命。”
他想着反杀一波,美男计也搞一搞。
结果,那姑娘变了脸,臊了他一顿。
说:连嘴都管不住的男人,还能做什么事。
这话说完,扬长而去,剩下冷哥坐在林家门口的地皮上,救救不能回神。
阴沟里翻船,丢人丢大发了!
霍无尊蹙眉,刚要开口跟冷哥算账,忽然,他的眉尖狠狠一压。
老高:“怎么了?老大。”
霍无尊面无表情的看向始作俑者,毫无情绪的说了几个字,“刚刚挂电话之前,我好想听见,私人飞机的落地声了。”
这话落下。
三人皆是沉默。
安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ωωω.χΙυΜЬ.Cǒm
而扁栀从废墟现场离开,直接去了中医院。
路上,她接了个老师的电话。
是她之前学医时的博士导师,“丫头,是这样,老师知道你中医院很忙,但是我有个老朋友,最近从国外回来,他身体不太舒服,西医看过无数,可都没什么效果,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你。”
“我原本想让他挂中医院的号,但是我看了一下,你的号都排到明年去了,你看,给老师都个后门?”
扁栀点点头,答应的很爽快。
平日里,也有很多挂不上号的来现场加号,又或者加号都满了的,若是人家实在偏远,她也再努力加个号。
所以她如今下班时间,也越来越晚了。
不过,能做到的事情,她一向不推迟。
扁栀答应后,那头的老师道了声谢,挂断前,又补了一句:“丫头啊,我这个老朋友年纪有点大,你尽量让他前头看,年轻的时候,部队里退下来的,脾气也硬气,说话嗓门大,到时候要是有什么冒犯的,你就看在老师的份上,多包容?”
扁栀应了声“好。”
电话挂断后,那位老师又再次发过来信息,再次强调:【真的是非常好的朋友,就是……脾气有点古怪,一定多包容。】
扁栀看着短信,心里想着,这脾气得是多么古怪才能叫脾气好,包容性强的导致一再发信息过来提醒她。
中医院就在眼前。
进入就诊室前,她脚步一顿,才想起来,忘了问老师那个朋友的名字了。
她一边穿着白大褂,一边要给老师回拨电话过去问清楚时,门口有人进来。
一头银发,杵着拐杖,眸光很沉,一进屋,就上下左右,足足扫了她好几分钟。
“你就是扁栀?”
扁栀点头。
尝试性问了句:“您是我老师说的那位朋友么?”
那老人家看完了她,接着审视就诊室,嘴里随口“嗯”了声。
他身边跟着管家之类的中年男人,小声的问:“老爷,找个地方,先坐?”
这个叫“老爷”的人,撇了眼身边的人,眼神颇有几分责怪他多管闲事。
几秒后,那老爷杵着拐杖坐到了就诊处,很不客气的伸出一只手,“把吧。”
扁栀也不耽误时间。
坐下来,抬手给他切脉。
一般切脉的过程中,很少有病人会干扰医生,即便是凶神恶煞的硬汉,也都会在这个时候乖乖闭嘴。
毕竟,中医靠的就是切脉。
可这位病人却不同,他似乎完全不关心扁栀如何切脉,又或者说,对中医治疗自己的身体,并不抱有什么期待。
“这个医院外头说的挺好,”老爷子又环顾了眼简单的就诊室,没有嫌弃,很平静的做出心里评价,“可环境看来,简陋的很。”
扁栀示意他换一只手。
老爷子轻轻的皱了一下眉头,似乎是嫌麻烦。
视线再度落到扁栀的脸上,“模样长得倒是不错。”
“学医几年了?”
扁栀:“正经中医的话,没几年。”
“哦。”
“看着年轻。”
“没几年,就学人出来看病,看得清楚么?”
这话,让人听着不舒服,可,口吻也不像挑衅,倒像是另外一种平心静气的评价。
评价的时候,老爷子更多的看着扁栀,观察她的反应。
扁栀接收到老人家的目光,也很平和的笑了笑。
是用那种,面对老人家时那种关爱的眼神,她语调轻轻柔柔的,带着令人心态平和的口吻。
“看不看的清楚,您试试不就知道了?”
老爷子挑眉,扁栀将切脉的手从老爷子手腕移开。
老爷子看着小丫头落笔,很短促的笑了一下,带着几分看好戏的心态。
问,“看清楚了么,就落笔?
.“我什么病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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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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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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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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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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