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栀从里头出来,她摘下口罩,对门口的四个男人笑了笑,“手术很成功。”
一时间,那几个中年男人激动的痛哭出声。
而周围,皆是喝彩。
记者要采访,扁栀却退了一步,把地方让出来给院长,“手术过程院长全程在侧,有问题你们可以采访他。”
院长眉开眼笑的承接话筒。
扁栀走到另外一侧,对几个男人轻声说:“茶茶现在需要送icu观察几天,没问题的话,会转普通病房,我白天中医院有病人,事情处理完,我抽空就会过来,这里的医生都很好,你们可以放心。”
四人点着头,热泪盈眶,一句谢字说了无数次,却总也觉得不够。
扁栀微笑着让几人去休息,自己脱了眼镜坐在长廊的椅子上休息。
高难度的手术让她亢奋,亢奋过后,身体就会迟缓的进入疲累期。
她闭着眼睛,调整精力时。
有人走到了她面前。
扁栀睁开眼,看到了面色复杂的欧墨渊。
她倒是没想到,他还在等。
她揉了揉太阳穴,拿起身侧的矿泉水,起身打算走。
欧墨渊抬手拦住了她。
扁栀皱眉,将矿泉水放进白大褂的大口袋里,疲倦的问,“有事?”
欧墨渊第一次察觉,原来长时间的手术是会让眼底乌青的,原来长时间的佩戴口罩是会在脸颊留下痕迹的。
原来,她也会疲倦。
“你……”
他其实想问,欧瑶身上东西,什么时候可以解。
可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倒是扁栀,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疲累的坐回位置上,仰头喝了一大口水后。
淡淡的说:“欧墨渊,我知道是你为了欧瑶的事情来的,我可以给你一个准确的答复,半个月,她如今这样还要半个月,半个月后,自然会恢复正常,我不惹事,也不怕事,欧瑶敢惹我,就应该得到应有的教训,这半个月已经是最低限额。”
扁栀懒散的靠在椅背上,目光坦然又挑衅,“下一次,如果再有下一次,我一定叫她为她的愚笨付出惨痛的代价。”
欧墨渊盯着扁栀的脸,每一次对话,她都让他觉得陌生。
她真的跟从前不一样了。
“这样还不叫惨烈的代价吗?”欧墨渊说。
今天欧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几乎挣脱了手腕上绳索,跑到隔壁房间里,差点把伤了腿的男病人给……
“不算,”扁栀微微勾唇,“如果你们想看的话,尽管来挑衅我,我这人,脾气也不是那么好。”
“可你从前,性子柔顺温声细语,从不跟人计较。”欧墨渊下意识的说。
说完后,他自己也觉得这句话似乎有些不对。
怔愣间。
扁栀低笑了一笑。
她抬起头,跟欧墨渊对视,觉得这人愚蠢的有些可笑。
“那你倒是说说看,我凭什么不跟你们家里人计较呢?”
“你觉得我当初凭什么忍气吞声,又努力查找资料,让陈语嫣一步步走向康复的呢?”
“我很忙的,”扁栀站起身,困意袭来想去休息睡觉了,“我只对值得的人好。”
欧墨渊看着扁栀揉着脖颈进入休息室。
好久后,他才反应过来。
她刚刚是在说,他不值得她对他好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欧墨渊觉得这句话,特别的刺耳。
回到车上时,欧墨渊的视线忽然落到车后座,看到了静静躺在座椅上的那本牛皮笔记本。
他把笔记本够到手上,无意识的翻看。
忽的。Χiυmъ.cοΜ
他的眸光停住。
他发现,笔记本的每一页下面都有几个很小的字。
第一页:
【今天,跟你说了五句话。】
第二页:
懊恼小人,【今天,0】
第三页:
【一句话。】
第四页:
【零!】
……
欧墨渊翻了大半本,发现0居多,只要超过五句,就会附加一个可爱的喜悦小人。
若是长时间的0,就会有个懊恼垂头丧气的长耳兔。
欧墨渊眸光微动。
她、这是在记录跟他的对话吗?
她真的有这么喜欢他么?
喜欢这个词,对于他来说,太陌生了。
也——
太矫情了。
鬼使神差的他捏着笔记本再次上楼,站到休息室门口时,正准备敲门时。
忽然,有人倚靠在走廊尽头,叫住了他。
“喂,干嘛呢?”
欧墨渊看过去,是林野。
他一步步的走过来,双手插在兜里,脸上表情嚣张矜傲,“扁栀刚刚下手术,在里面休息,滚远点!”
欧墨渊拧眉,视线直直的跟林野对上,胸口的气闷在这一刻隐隐燃烧,可他还是保有基本礼仪。
“林总,扁栀是我前妻,我找她有事商量,这不过分吧?”
林野提溜了张椅子,搁到扁栀的房门口,坐下后,搭拉着二郎腿,慵懒道:“对,你也知道是前妻。”
“所以,请你麻利的滚,”林野弹了弹裤子上并不存在的灰,言语讥绡,“那个陈语嫣,哦,你堂嫂,不是刚刚死了丈夫,这会儿不耽误你乱伦了,还不赶紧上,在这里恶心我们家扁栀干嘛?”
欧墨渊眉头紧皱。
“我们家”三个字在他听起来分外刺耳。
不过他很快忽略,捏着手里的笔记本,沉声解释,“我跟陈语嫣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那都是误会,陈家在欧家困境的时候帮过忙,我对她的照料,仅仅处于报恩的心理。”
欧墨渊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在深夜的晚上,凉风袭卷的走廊里跟林野说这个。
林野先是想对误会两个字发表意见。
却又在理顺欧墨渊接下来的话后,表情滞了一下。
欧墨渊看着林野那副见鬼的表情,心中不悦,反问,“林总,我刚刚的话有什么问题?”
话音落下后的一秒。
走廊内爆发一连串讥讽的笑声,林野捧着肚子,几乎要笑倒在地上。
欧墨渊脸色黑沉沉的,觉得这个林野行事乖张,没有一点家庭教养。
他此刻笑声张扬,狭长的眼睛眯起来,像看傻子一样的瞧他。
“没——”
“哈哈哈——”
林野还在笑,捂着肚子,哎呦呦的喊,“笑的我肚子都痛了,”林野摆着手,对上欧墨渊恼怒的眸子,“你说,之前帮你的是陈语嫣?是陈家帮你们欧氏渡过难关?”
靠女人渡过难关本就不是光彩的事情。
林野笑成这样,又反复提及,让欧墨渊感觉林野就是在明目张胆嘲笑自己的无能。
“没事,”林野终于笑完了,直立起身体,擦拭着眼角的泪水,“挺好,做人确实要知恩图报,欧墨渊,你可真是个人才呐。”
确实两个字,林野拉得很长,讥讽的意味不言而喻。
欧墨渊锁眉,觉得他话里有话,刚要追问时,拐角处有人急急过来。
一下子就隔开了他跟林野。
是陈母。
“墨渊啊,你快去看看吧,语嫣心脏又不太舒服了。”
欧墨渊盯着林野嚣张的眉眼,点了点头,说了句:告辞后,跟着陈母走了。
林野的眸子犀利,看着陈母的背影,跟她紧紧攥在身体两侧的手,无声扯唇笑了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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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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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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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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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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