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闻岸一个人闲着也是无聊,便跟着姜宗佐去了。
地点定在南洲最有名的醉云台。
说是庆祝,姜宗佐却没跟着他一同出现。
江闻岸进门便被人引着上了三楼。
一楼人声嘈杂,十分热闹,还有歌舞表演,江闻岸却不太喜欢,越往上声音越小,到了三楼已经很安静了,只时不时会有三两声笑声自窗子里溜出来。
被引着路过一扇窗时,一声甜腻腻的娇/喘声传来,江闻岸顿了下脚步。
引着他往上的小倌却面颊带粉,迅速推开了隔间的门。
江闻岸看到了姜宗佐。
“来了来了。”姜宗佐直接过来拽着一脸懵的江闻岸入内,按着他在桌前坐下,给他倒了一杯酒。
“江兄,兄弟知道你最喜欢什么,这一次给你找了个最善解人意的,那滋味,你尝过一次就忘不掉了。”
他一脸□□,在江闻岸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便闪身出去,一个女子姗姗来迟,粉色的衣袖拂过他的面庞。
江闻岸猝然一惊,只见姜宗佐已经带上门出去了。
而此时三楼角落的一间房间里,一身黑的暗卫不知从何处钻进来的,在低头摇晃着酒杯的贵公子身旁跪下。
“五殿下,属下来迟了,还请殿下责罚。”
沈延神色不变,只是晃动着酒杯的速度加快,指尖沾了一丝醇香。m.xiumb.com
此次事出有因,只要先生没出什么事就好,况且借着这次机会自己得以与先生亲近,倒也该感谢他的护卫来迟。
他顿了一下,“啪嗒”一声,杯子被放在桌子上。
“让你调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殿下。”那暗卫低声道:“皇上沈时乾和沈时南是一胞所生,许是胎里不足,其实幼时沈时乾长得没沈时南好,比他瘦又比他矮。”
“当年沈时南意气风发,人人都说先皇原本是属意于他的,可不知怎的,十八岁过后一切似乎都变了,沈时乾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甚至事事超过了沈时南。”
“后来沈时南的身子越来越弱,别说是继承大统,就连生活都不能自理,后来莫名其妙好了,刚巧弟弟沈时乾登基不久根基未稳,作为王爷的沈时南便代皇上出征,战死沙场了。”
这个皇叔只存在于沈延幼时的记忆里,他也只是偶然听人提起过,说他战死沙场,可对于他身前的故事并不了解。
因为在他死后,皇上忧思难解,再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沈时乾,就算是私底下也得偷偷摸摸,一旦传到皇上耳朵里,轻则砍头,重则株连九族,久而久之再没人敢提起他。
雁过尚且留痕,可沈时南的存在却被抹去了,仿佛世间从未有过一个沈时南。
但好在尚有极少数人的记忆里保留着星点碎片。
“人人都以为当今皇上是伤心过度才不让人提起沈时南,但事实未必如此。”
“苗域的巫师松来信件,说皇上身上确实有不对劲的地方,具体的还需由他亲自验明,殿下可早做安排。”
沈延只是听着,脑海中闪过某些念头。
他突然想问一个或许很有意义又或许毫无意义的问题,想着便问出口了:“沈时南可有妻子儿女?”
“没有。据我这段时间来的了解,沈时南孑然一身,为人潇洒不羁,又不愿意被束缚,先帝三番两次想给他赐婚都被搪塞了过去。”
“当年爱慕他的女子众多,但没有一个能够如愿。”
“他曾到南洲游玩么?”
暗卫的脸掩在面具里,一听此话稍稍停顿了一下,“据我所知,没有。”
沈延回过神来。
想来是自己的想法过于荒诞。
他仰头喝下一杯酒,漫不经心道:“你既说爱慕他的女子众多,那他长得如何?”
暗卫又是一顿,“听闻十八岁以后沈时乾长开了,竟和沈时南长得越来越像,人们这才想起来二人原是双生子。想来,他与当今圣上应有□□分相似,而且……”
那暗卫抬起头来,面具遮着脸,只能露出眼睛,双目此时落在沈延身上:“沈时南未生病前长得比皇上要好,想来……殿下看看自己便可猜想。”
一直到暗卫又悄无声息离去,房间里又剩下他一个人,沈延还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至于具体在想些什么,他也摸不准。
脑子里的各种线索盘根错节,老太太说的话,张金玉的神情,方才暗卫的调查结果纷纷在脑海中重现,他蹙眉思索。
皇上身上的不对劲究竟是指什么?
眼下似乎只能等待巫师的到来了。
走出房间时,沈延还有些恍然,一抬眼却见姜宗佐迎面走来。
楼梯设在角落边边,姜宗佐须从这儿下去。
他也看到沈延了。
沈延对姜宗佐没有特殊的感觉,只知道他是先生的朋友,但这段时间观察下来发现先生与他并不亲近,沈延便没怎么放在心上。
正好遇上,他随意点了下头便准备下楼,不料姜宗佐却十分热情地上前来与他搭话。
喊称呼的时候他压着嗓子:“殿下,您也到这儿来了?”
沈延其实不太想应付他,有些不耐道:“嗯。”
“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不在这儿过夜吗?”
沈延没有说话,出于礼貌还是点了点头。
可那姜宗佐过分没有眼力见了,还继续与他攀谈,见他张嘴,沈延正要打断。
就听他语气怪异道:“只怕江兄今夜回不去咯。”
沈延往下踩了一级楼梯的脚一顿,偏头看他,“先生怎么了?”
“嘿嘿嘿”姜宗佐表情微妙,“要溺在温柔乡里了。”
没有注意到沈延突然黑沉下去的脸,他回忆着从前的往事,
他与“江闻岸”是同一个学堂里出来的人,那时候的“江闻岸”年纪轻轻便流连于烟花之地,每到一处地方游玩总要找到最好的院子,挑最好的女子夜夜笙歌。
直到玩腻了才到下一处。
“江闻岸”也不避讳着身边的人,大家也都知道他这点儿癖好,因而刻意讨好他的人便知道该怎么让他高兴。
姜宗佐摩挲着下巴,又道:“不过许久未见江兄,他的嗜好竟变了,这会儿找了个绝佳的女子给他犹嫌不够,竟还将那引路的小倌儿留了下来。”
他啧啧道:“真是会玩啊,就是不知那小子的滋味如何了,改日我也要试上一试。”
一番畅想之后,姜宗佐这才留意到沈延的脸色,他回过神来,悻悻道:“殿……殿下,小的该死,在您面前乱说话了,请殿下恕罪。”
沈延手握成拳,手臂上的肌肉紧绷着,青筋凸起。
他知道先生从前风评不好,可亲耳听到时还是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绝望,姜宗佐的话就像刀子,一句一句在他心口将他凌迟。
他强忍着心中的无尽痛苦,几乎是咬着牙问他:“人在哪儿?”
“在……”
他的眼神如同罗刹索命前的审判,姜宗佐哆哆嗦嗦起来,“只怕……只怕殿下现在进去会扰了江兄的美事……”
“好好好,我带殿下过去。”
姜宗佐败下阵来。
沈延脚步沉重,想催促姜宗佐走得再快一点,可又不敢,走廊显得无比漫长。
耳边的娇笑喘气声不绝于耳,丝丝缕缕如同利刃一般穿透他。
扰了先生的美事么?
那又怎样?
一个女子和一个男子?
那又怎样?
先生有需求,他愿意满足。
先生不是喜欢男子吗?
他也可以。
前面的他不能做第一个拥有的人,后面的……那里……他要在里面,彻底拥有先生。
只是在这之前……
谁看了先生,他就杀了谁。
先生的身体在谁身上,他就杀了谁。
最后再……好好惩罚先生。
越来越近了,姜宗佐有些退缩,“殿下,真的要进去吗?万一里面在……啊……”
沈延面容冰冷,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
目光落在紧闭的门上。
而此刻的江闻岸还无知无觉,还在里面跟人喝酒聊天。
话说姜宗佐出去之后就把门带上了,可他忘了那小倌也还在里面没走。
江闻岸反应过来并不想待在里头,却被小倌拦住,紧接着那女子也来拦他,竟直接上手来抱他的腰身。
江闻岸惊慌失措,只想着离她远点,拉扯之间那女子的团扇掉了下来。
他借帮她捡扇子为由才稍稍能喘一口气,不料突然看到团扇上的小字,便又被吸引了注意力。
江闻岸不自觉念了出来:“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1]
他眼睛瞪大,不断重复着这句诗,听得那女子娇羞地轻轻推了他一下:“公子怎么一直念着人家的名字呢?”
“你叫什么?这句诗是你写的?”江闻岸十分激动地抓住了她的手。
这可是唐代大诗人李白的诗啊,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写出来的。若是这女子所写,那她极有可能和江闻岸一样是穿越过来的,这让他很是兴奋激动!
“我叫花想容呀,这句诗里写着我的名字吗?”花想容眨了眨眼睛,抱着团扇:“我不识字,是无意之中看到这句话的,看着团扇空空的不好看,便抄在了上头,没想到里头竟刚好有我的名字!”
她似乎很惊喜,但是江闻岸却很紧张,他迫切的想知道能不能在这里找到同伴,“那你知道这是谁写的吗?”
花想容摇头,表示自己只是无意之中捡到了一张纸,至于是谁所有,她也无从得知。
江闻岸心里的期待落空了,人海茫茫,此处又是客人来往众多的地方,想要找到一个人实在不易,他叹了口气。
那小倌便是在此时弱弱地插话:“公子……我应该知道这是谁写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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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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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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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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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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