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廊的六角空窗后,墙隅边站着两个人,背着光,低声交谈。
“主子不找你,你竟也不出现,怎的,当真不管桃夭的死活了?”
说话的人正是沈承徽的贴身宫婢玲珑。
自打前日殿下再次留宿毓秀宫,沈承徽等了唐蓁两日,竟都没等来她的消息。
这才按耐不住,遣了玲珑主动来寻。
唐蓁面露难色。
“承徽娘娘也太心急了些,奴婢这两日正想着找机会来回话。”
其实是她还未思量好,是否要将殿下同蒋承徽的真实情况告诉她。
“废话少说,主子只问你,蒋承徽是不是对殿下使了媚术?你可有见到?”
此话一出,唐蓁差点儿笑场。
这沈承徽是觉着所有人都同她一般,爱用这等下做的手段。
不过,这倒令唐蓁起了个不甚厚道的念头。
她假意犹豫片刻,才道:
“奴婢在外头,只听得殿下同蒋承徽似是非常……开心,殿下对蒋承徽也很是关怀,晚膳还未用完,就将奴婢遣了出去。”
玲珑听完牙都快咬碎了。
心里头暗骂道:果然是个狐媚子!
她瞪了唐蓁一眼,提醒道:“往后主动点儿,别等着主子来找你,若再有下次,保不准桃夭还有没有好日子过。”
玲珑说完转身想走,却是被唐蓁叫住。
“玲珑姐姐,桃夭还好吗?”
玲珑不耐地蹙眉,语气不佳:“你若办事得力些,她日子便也好过些。”
唐蓁莞尔一笑,只道“自然”。
“承徽主子要奴婢做事,奴婢不敢不从。可主子既要奴婢忠心,是不是也得让奴婢瞧瞧桃夭,瞧见了也好安心当差。”
“怎的,你这是不信主子?”
“自然不是,只是奴婢许久未见桃夭,实在是不放心。”
玲珑耐心耗尽,瞥她一眼,“行了,知道了。”
眼看着玲珑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唐蓁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wWW.ΧìǔΜЬ.CǒΜ
她心里头烦躁得紧,沈承微难缠,偏生她还没能力护住桃夭,只得受人钳制。
小心着返回素清堂,唐蓁见当值的守夜太监仍在打盹儿,还时不时发出轻微的鼾声,便惦着脚尖穿过正殿,往后头去。
内室里头无甚动静,唐蓁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猫着身子回到耳房,推门而入,刚松了口气,却是被门后的男人吓了一跳。
“啊。”
宋辞冷着脸,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唐蓁伺候他这些日子,除了遇到棘手的公务,还没见他这般冷峻的脸色。
“殿下,殿下怎的来了?”
她慌了。
许是原就做了亏心事儿,还添油加醋地诋毁了他一番,眼下心如擂鼓,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儿。
宋辞没说话,只迈步朝她走来,那双深邃的黑眸紧盯着她。
直到进无可进,宋辞才倏地停下,居高临下地睥睨她,沉声道:
“你去哪儿了?”
唐蓁只觉周遭的气温低了好几度。
男人浑身泛着阴沉,气场凛冽,清隽的俊脸在夜色下更是好看,薄唇紧抿,桀骜不恭。
唐蓁没敢抬眸,低头回道:“奴婢方才去如厕了。”
“是么?”宋辞反问,显然不信。
“怎么不看着孤说?”
他气息温热,隐隐呼在上头,唐蓁只觉着身子颤栗,头顶上那些个小绒毛也立了起来,引得她不自在。
“殿下……您离的奴婢太近了。”
唐蓁浑身发软,连着这管嗓子也比平日更绵软了些。轻声轻气的,瞧着真是老实,可那敛下的眸子却是不停转动着。
她向来不会撒谎,此时脸红到了脖子。
“唐蓁,你心虚什么?嗯?”
男人尾音微翘,听着很是惹耳,眸子竟是一瞬不瞬的,打量着她的反应。
唐蓁紧张得冒汗,手紧紧攥着衣襟,稳了稳心神。
“奴婢哪有心虚,殿下连奴婢如厕都要管吗?”
这话听着有些脾气,却无意中给唐蓁壮了壮胆。
宋辞偏头,谑笑声:“唐蓁,你是不是觉得孤不会罚你?”
“奴婢不敢。”
他见死不救的时候还少吗?
“你如厕,需要走出孤这素清堂?”
唐蓁眸子圆了一圈,抬头望向他。
四目相对,只见他的目光如冬日里的寒风,凉薄肆意,像是要将她看穿。
没想到,竟还是被他看到了。
要说宋辞,一个在战场上都能杀伐决断、刀光剑影的太子,这些年暗地里想要给他使绊子的人不少,倘若他连这点儿事都端倪不出,怕早没命在这个位置上了。
更何况他周身还有唐蓁不知道的暗卫。
故此,她的一举一动,皆在男人掌握之中。
宋辞见她眼底惊诧,不禁冷笑一声。
他抬手,捏住唐蓁的下颌,一字一句道:
“孤这人最不喜的就是被人骗,再给你一次机会,说是不说?”
唐蓁不知该不该向他坦白,只这一次便被逮了个正着,接下来还怎么同沈承徽阳奉阴违下去?
见她不语,宋辞似是彻底没了耐心,手上力道紧了几分,掐的唐蓁生疼。
“还不说?”
陡然被扼制,唐蓁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眼圈儿发红,隐隐泛着水光。
这双如小鹿般澄亮的眼眸望着他,竟莫名生出了几分明艳。
宋辞眼神忽闪,有些不太相信。
“殿下弄疼我了……”
唐蓁还真哭了。
她心里头委屈的很,平素最怕的就是疼,更别提这宫里头所有人都喜欢找她的麻烦。
唐蓁这眼睛哭起来,就更勾人了几分,明明是她有鬼,宋辞却犹豫起来。
整得跟他欺负她似的。
须臾,男人到底是堪堪松开手,“你哭什么?”
“你们都找我事儿,我只想好好地呆在宫里当差,你们就是不让我好过……”
宋辞蹙眉,无奈道:“好好说话。”
哪有那么多你们?
“我……”唐蓁想想不对,又道:
“殿下当奴婢这么晚出去做什么,还不是殿下你的承徽,威胁奴婢,让,让奴婢将殿下的事回禀给她,奴婢也不想,可奴婢能说不吗?”
这倒让宋辞意想不到。
被她不住的哭声整的心下烦躁,宋辞冷声道:
“不准哭!”
唐蓁先是被吓了吓,停了几秒,紧接着更是大声地哭了出来。
宋辞头疼,亦不知如何回应,他按了按太阳穴。
“今儿晚了,你冷静冷静,有事明天再说。”
说罢,他快步走出耳房,逃似的回了内室。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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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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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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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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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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