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受不了这些资本家谈恋爱的臭毛病,约好得空再聚愤怒地挂了电话,收拾行李飞回了玉城。
晚上九点多到达,盛夏按照老习惯,起飞落地都跟尤远汇报,对方一直没回,晚上十二点发过来一张图片,伦敦的天灰蒙蒙的下着雨,已经快彻底黑了,会议室里灯光耀眼,玻璃反射着尤远不耐烦的臭脸。
盛夏想起首歌,给他发过去:虽然经常梦见你,还是毫无头绪。外面正在下着雨,今天是星期几。
尤远很直男地回他:星期三。
尼桑一打七:……
尼桑一打七:这首歌的歌名是《你要的爱》,流星花园看过吗?
尤远答非所问地回:还在开会,饭都没得吃,你先看吧。
盛夏忍不住翻白眼,心说这种不解风情的人怎么还这么招人惦记呢!
第二天一大早盛夏直奔工作室开会,金山和福福许久不见主人,蹭了一裤子毛还嫌不够,一左一右霸占了盛夏的大腿,他只好抱着两肥猫坐在地毯上把会给开了。
项目落地以后影视公司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前期筹备,定了张晓峰导演,导演自己有固定班子,摄像剪辑灯光布景服化道都是业内有口皆碑的老手,剧组已经成立,只剩选角了,这个过程导演和制片还会根据他们的拍摄要求沟通剧本微调。
盛夏杵着下巴揉着福福的肚皮说:“我和程檀跟那边,对接,尽量配合修改,大方向不会变,小细节就不用,你们操心了。”
“定了角,不会又因为戏份问题要咱们大改吧?”
“是啊,带资进组的演员惹不起,我都怕了。”
“这次应该不会。”盛夏没把话说死,只是笑眯眯地说,“最大的资方是,平台,选角很谨慎,已经达成共识,尽量避免外力因素影响,齐心协力把剧做好是首要,目标。”
在工作室的欢呼雀跃中,盛夏还宣布了更让他们高兴的事,那就是从今天开始直接放假,假期拉满到元宵,反正琐碎的事都有盛夏顶在前面配合,底下的人忙了一年到头,可以彻底放松了。
盛夏找了钟点工,放假期间工作室的花花草草以及自己房子里的那些植物都需要有人照顾,安排完植物又伺候动物,带两个胖子坐飞机手续比较繁琐,每年过年都够他东奔西走一阵,办好所有证件,行李都不敢多带,拖着两个航空箱回了烟城。
一回到小城市,生活节奏就慢了下来,盛夏在家宅了几天,闲散够了,然后准备好贡品去给外婆上坟,他每年都要自己一个人来,陪着外婆待够两三个小时才回去,说话不利索的那些年他就静坐,在心里念叨,后来敢说话了,就对着墓碑絮叨,从去年的年初磕巴到年末,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给外婆讲一遍。
讲完雷打不动地告诉外婆,我很好,很想他,但是一直没见着。
今年情况有变,盛夏特意带了酒来,跟外婆喝了一杯心满意足地说,我很好,见到他了,我会努力把人追回来,谢谢外婆保佑我。
年前陪着刘春莹采购年货,给为数不多的亲戚送了礼,外婆还在的时候晚辈都习惯了挤在老人在的地方过年,外婆一走,家里没以前热闹了,都有各自的生活要顾,这些年房子换了大别墅,反倒比以前冷清了很多。
在厨房端着个盆帮刘春莹摘菜,盛夏语气轻松地道:“老妈,我和他又见面了。”
“嗯?谁?”刘春莹忙着做年夜饭,有一句没一句听着儿子说话,盛夏说了个名字,刘春莹这才反应过来,捏着锅盖顿了顿转过身,“他不是出国了吗?”
“回来了。”盛夏低着头捡菜,“开着很大的公司,在北京。”
“那挺好,以前就很优秀,现在都当大老板啦,一个比一个出息。”刘春莹把盖子盖回去,搬了把小板凳坐在盛夏旁边和他一起捡菜,“夏夏,你有什么想法吗?”
“想和他在一起。”盛夏斩钉截铁地说,“我想,和他在一起,我还是,喜欢他,很喜欢。”
盛骏冬正好走进厨房来,听见几声“好喜欢”又原地转身想逃出去,盛夏立刻喊了声“爸”截住他的脚步,盛骏冬干咳一声:“听见啦。”
盛夏抿着唇,观察盛骏冬的表情。
当年一巴掌差点弄得家破人亡,盛骏冬后悔了很多年,细想想,一家子平安健康比什么都重要,盛夏要跟谁搞对象,喜欢男的还是女的,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只要他快乐开心地活着,盛骏冬什么都不想再管了。
那电视剧里不都演呢么,真喜欢跟照片结婚也是结,好歹他家小子喜欢的是个大活人。
盛骏冬搓搓手,抹了一把快秃的脑袋,扛不住他这期期艾艾的小眼神,说了句:“叫他回家吃饭,我下厨。”
“你做的那能吃么,别委屈了别人,难得来一趟。”刘春莹把人轰出去,像小时候那样摸着儿子的脑袋温柔地说,“听你爸的,带他回来吃个饭,见见,以前的事儿不提了,你俩想好好过,我们支持,只要你开心快乐就成。”
“谢谢老妈。”盛夏贴着他老妈的肩膀,撒了会儿娇才坦白,“我俩没和好呢,在追人阶段,追到了我就,带他回来。”m.xiumb.com
刘春莹笑他:“还没追到你就急着宣布,看把你美的。”
“哎,见着就幸福,只要见着他,就高兴。”
刘春莹悄悄叹了一口气,一边摘菜一边说:“高兴就好,老妈就只想你高兴,你高兴了我们当父母的啥都愿意。”
大年三十小姨一家也来吃饭了,吃完还没看春晚就急着回家,弟弟要高考了,目标学校是玉大,多看一眼电视都会被小姨臭骂,一家人热热闹闹地走掉,剩盛夏一家三口窝在客厅看春晚,手机震了一晚上,每个群都在发红包,还有无聊的群发祝福短信,盛夏挑着人认真写祝福,群发的他几乎没理。
尤远昨天就回国了,今天肯定也是陪着一大家子吃年夜饭,盛夏没敢打扰他,刷着朋友圈倒是看见了江汀发的照片,他历来和尤家的人一起过年,站在尤远身边,周胜男和尤军坐着,还有很多家人,笑意盎然地照了合照,盛夏点了个赞,跟他说:春节好。
电视里在倒数了,烟花和炮仗此起彼伏地响彻城市上空,盛骏冬第三觉都睡醒了,实在遭不住,拉着刘春莹休息了,盛夏关了电视和灯也回房间,尤远像是掐着点正好打过来电话:“睡了吗?”
“没。”盛夏一猛子跳上大床,捧着电话说,“等你电话呢。”
“万一我不打呢?”尤远那边很安静,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回房休息了。
“不打我给你打。”盛夏看了眼窗外的烟花,“哥,春节快乐。”
“听一晚上耳朵都起茧子了,你没别的话跟我说啊?”
盛夏哼哼唧唧的:“我家就三个人,看一晚上电视,相声都没记住说的什么,不好笑。今年上春晚的,小鲜肉,还没我们晓楠帅呢,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红。老妈炖了鸡,还炒了牛肝菌,我爱吃,不过没新鲜的,是老爸提前冻好的,我跟他们说,在追你,老爸放话,让你回家吃饭,他必下厨。”
那边静了半天,盛夏喊了声:“哥?你在听吗?”
“嗯。”
盛夏眨巴着眼睛,笑呵呵说:“冰箱里还有油鸡枞,松露,炒过的粉见手,干巴菌,都是你,喜欢吃的。”
尤远不客气道:“有话直说。”
“我想你。”盛夏赶紧道,“你什么时候,才来?别放鸽子。”
“在收行李了。”尤远的声音里有笑意,“初三见。”
要回去见老人,盛夏顶着一头奶奶灰未免有点不郑重,过年放假所有理发店都关了门,他没办法,摸去便利店买了染发剂,自己回家染,初三那天顶着一头黑得发亮的头发在家里上蹿下跳,盛骏冬还问他假发哪里买的给爸爸也买一顶。刘春莹气坏了,说他赚那么多钱不舍得买好点的染发剂,枕套上黑乎乎的一大坨,洗不干净直接扔了。
盛夏高兴得要飞起来,收拾了行李把家里地址发给尤远,早早就等着人来接,快到下午的时候尤远才开着车姗姗来迟,犹豫着要不要进门,硬是被盛夏给拖进了大别墅。
倒不是为了炫富,在尤远的家世面前,炫什么都是自取其辱,盛夏就是想让他哥看看自己的本事。
当年那个只敢在十元店摆阔的小哑巴也出息了,房子自己挣的,爸爸的SUV也是他买的,生活好起来了,他有足够的能力养活一家人。
“叔叔好,阿姨好。”尤远杵在门口打招呼,像个愣头青似的拘谨起来,“好久不见了,给叔叔阿姨拜个年。”
“进来进来,哎哟天,越来越帅了。”刘春莹把人拉进屋,“骏冬,来看看,这大小伙子。”
“来了啊,坐吧坐吧。”盛骏冬比他还拘谨,两个大老爷们儿对视了会儿,他先塞了个红包给尤远,“压岁包,收着,必须收。”
盛夏伸手接过来,直接塞进尤远的口袋,然后拉着人上楼参观去了,看完一圈房子两个人提着行李就要出发,盛夏父母一直送他们出门,嘱咐他俩路上慢点开,多玩几天,玩够了回烟城再待待。
盛夏父母三百六十度大转变让尤远有些意外,毕竟当年,一个循循善诱地叫他分手,一个直接上手打了,这次再见,连半点不理解和拒绝都看不见,尤远问过盛夏是不是做了很多年的思想工作才让爸妈接受了他的性向,盛夏没多说,只是默默点了个头。
倏地被塞了个红包,盛夏惊讶地推拒:“是老爸给你的,心意,你还我干嘛?”
“自己看清楚。”尤远开着车,头都没转地说。
红包厚度都不一样,盛夏翻转过来,是尤远的笔迹——
愿盛老师
平安喜乐
顺遂无忧
以前是“我家小宝贝”,现在变成了盛老师,但盛老师一样很感动,他赶紧揣兜里拍拍:“压岁包是不是得,年年压才有用?”
尤远不确定地答:“是吧。”
“那你还欠我,七个呢。”盛夏瞪过去炽热的眼神,干了起危险动作,扒着猛亲了司机一口。
“你的猫呢?没带回来?”尤远当做无事发生地擦了擦脸上的口水问。家里看了一圈也没见着小动物,一个旧金山一个斯坦福,照片里看着挺可爱的,尤远还有点惦记。
“它俩,没见过真的你,你一进门就,躲起来了。”盛夏摇头晃脑说,“没事儿,绝对跟你亲。”
“什么叫没见过真的我?”
盛夏有点不好意思:“我给它俩,看过你照片,说了,这是爸爸,爸爸辛苦,在异国他乡打工挣钱,所以才买得起,这么多小鱼干。”
“……”尤远嫌他幼稚,单手开车,单手掐脸蛋,“没经过我同意就给我整俩儿子养着?”
“啊呀。”盛夏被掐疼了,咬他一口,“好好开车,它俩是继续单亲,还是父母双全,就看你了。”
开了四个多小时到了观城,一路风景美不胜收,顺着熟悉的小路拐到熟悉的弥川海边,房子一座座黑瓦白墙的没怎么变。
越是小城,岁月留下的痕迹越少,时间好似凝滞在某一个节点,故人归乡,少有恍如隔世的错觉。
停好车,盛夏小碎步跟在尤远身后回家,大门敞开着,还没进去就闻见了卤猪脚的香味。
“外婆。”尤远先喊了一声,盛夏紧接着跟着喊:“外婆外婆。”
喊着进了院子,岁月静好的凝滞感更重了。
八年前的那盆山茶只是枝干更粗了些,开得依旧放肆,它旁边又多了好几盆枝繁叶茂的小伙伴,院子里拉了一根铁丝,挂着两个鸟笼,小鸟叽叽喳喳上蹿下跳的很是好客。
外婆坐着小草墩在院子里摘折耳根,一地簸箕盛着很多新鲜的野菜,听见人大声喊她,老人一边在打着补丁的围腰上擦手,一边扶着膝盖站起来,盛夏一个健步冲过去,黏糊糊地搀着老人,外婆粗糙的手摸了摸他的脸,激动地看着尤远,笑得一口缺牙巴关不住:“终于回来啦,回来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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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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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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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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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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