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青赶忙从怀里拿出递上。
男人摩挲着玉佩,感受到温润的质地和精密的花纹雕刻,这是原主儿时受封肃王时一并赐下的,从某种意义上代表了他的身份。
谁能想到一枚小小的玉佩,之间能纠葛那么事情。
随手将玉佩搁置在榻上,周子清深吸口气,问:“王妃的尸体在哪儿?”
牟青嗫嚅了下嘴唇说道:“就放在王妃生前的院落里。”
“带本王去看看。”
牟青看着主子面无表情的脸,心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王爷王妃感情不合,可如今人死了,王爷心里必定是难过的。
周子清不知眼前的人想法,站起来按照记忆里的方向过去。
身为王妃,女主的碧落院是整个王府最大建筑最精致的,假白月光莺莺的梨花院都多有不及,为此还在原主面前哭了一场,让原主送了好些珍宝这才平息。
女主的碧落院跟原主住的思谨阁只隔了一个回廊和湖亭,距离十分近,周子清刚出了思谨阁的门,老远就听到一群人的哭声。
顺着哭声走过去,就到了女主的碧落院,周子清脚步一顿,待看到院落里披着白布的尸体后这才提起脚跨过门槛。
碧落院的嬷嬷侍女将尸体围成一圈,没注意到周子清进来,依旧在咿咿呀呀的哭嚎。
牟青厉声喝道:“王爷在此,还有没有规矩了?”
在场人中有不少是女主从镇北候府带过来的心腹,不是肃王府的下人,自然对王爷不服,尤其是他还害死了王妃。www.xiumb.com
巧嬷嬷是王妃的奶娘,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向周子清,“王爷害死王妃,就不怕镇北候府追责吗?”
牟青大吼道:“嬷嬷慎言!”
周子清摆手示意自己不在意,毕竟原主确实有错,这次把女主挂墙头就是因为听信了假白月光的谗言,认为女主要下毒害他。
巧嬷嬷梗着脖子,铁了心要让王爷给说法。
周子清能给个什么说法?他撩起白布的一角,露出尸体的真容,而后表情变得一言难尽。
他知道女主假死逃到江南,整个碧落院的人都参与其中,可是能不能在尸体上多尽尽心?
就那具干干巴巴麻麻癞癞的尸体,你说这是挂墙头晒三天晒成那样的,这也太瞧不起他的智商了,隔墙头挂咸鱼也干巴不成那样儿。
周子清:你们这样,我都不好意思打配合了。
这边巧嬷嬷还在冷声道:“王爷今日要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拼了老命也要通知镇北候!”
生活不易,子清叹气,他揉了把脸道:“那就通知镇北候吧。”
还等着王爷懊悔认错低头的巧嬷嬷:???
见对方愣神,周子清缓缓露出一个沉痛的表情,“写信告诉镇北候他女儿死了,本王也会上禀皇兄,在玉牒上记录王妃染病身亡。”
一旦死讯过了明路,等身在江南的女主再回来,就什么身份都没有了。
巧嬷嬷恍惚一瞬,“您不再考虑考虑?”
周子清不明,“考虑什么?”
巧嬷嬷心慌意乱,“考虑先不上报王妃的死讯,说不定王妃还有救……”
周子清扫了眼白布,目露可惜,下一秒毫不犹豫地指挥着牟青,“没得治了,埋了吧。”
牟青:“埋……埋哪儿?”
周子清“啧”了一声,“还用我教你?像这种横死的,当然不能进皇陵,先找个地方埋了,等镇北候来了让他挖出来带走。”
“万万不可啊!”巧嬷嬷急红了眼,别看她拿老侯爷威胁王爷,但要是让老侯爷知道她们的把戏,不用多说,有一个算一个死得整整齐齐。
周子清背着手,“嬷嬷你这样让本王很难做啊。”
巧嬷嬷抬头,一眼就看到眼前男人深不见底眸中暗藏的戏谑,这根本不是死了正妻该有的反应。
她面色一白,突然醒悟过来,匍匐在地道:“求王爷封锁消息,老奴总觉得这尸体不是王妃,王妃可能还活着,说不定被坏人抓起来待在某个角落等着王爷去找她。”
“嬷嬷!”女主身边伺候的四个大丫鬟惊呼道。
巧嬷嬷跪行几步,说得更明白,“求求王爷一定要找到王妃,老奴可能知道王妃在哪儿。”
周子清面无表情,“不,你不知道。”
他是脑残才会想着把女主找回来,她不是想去浪吗,那就浪个够。
周子清吩咐牟青按他的意思来,转身出了碧落院。
眼看着牟青派人将尸体抬出去,四个大丫鬟泪眼婆娑地望着巧嬷嬷,期期艾艾道:“嬷嬷,王妃那边怎么办?”
巧嬷嬷面色发青,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按照原计划,王妃假死逃到江南,她们这边在安排人推动王爷往江南,二人上演一场久别重逢的戏码,这干.柴.烈火不就烧起来了嘛。
可谁能想到戏台子搭好了,王爷他不按套路出牌!
与此同时,京都的城门口一辆普通马车缓缓驶出。
一段距离后,车帘被掀开,露出里面车主的花容月貌。
那双剪瞳遥遥望着城门,心里默念:我还会回来的!
京城,那是她的伤心地,埋葬了她的爱与恨。
现在的忍耐只是一时,她要向那个男人证明,身为镇北候嫡女,肃王正妃的她,终究无可替代。
……
出了碧落院,周子清就回到书房,亲手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到镇北候手上。
好歹人家女儿“死”在自己府上,总得通知对方一声,不然他这良心说不过去。
周子清摸摸自己的良心,还好,还在。
刚感叹完,书房外面就有侍女通禀。
“王爷,小姐身体不舒服,想见见您。”
这肃王府没有子嗣,能称为“小姐”的只有梨花院那位假白月光莺莺。
周子清摩挲下巴,要不是没有镜子,他都想照一下看看自己的脸是否包治百病。
见王爷不回答,侍女跪在地上求道:“求王爷去看看我家小姐,她已经病了一整天,若是有王爷的龙气护体,小姐必定会安然无恙的。”
要不是知道这个莺莺今天从库里要了两匣珍珠粉,周子清就信了。
想了想,周子清决定还是去见一见,不为别的,先把原主这么多年赐给她的东西一件件拿回来。
进了梨花院,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就连负责洒扫的三等侍女也是一脸苦相好似主子真的命不久矣,他暗自点头,心想巧嬷嬷她们应该像莺莺多学习学习,你看人家这细节做的多到位。
待周子清走近,还未打帘进屋,就听到房内响起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咳嗽声渐停,一道娇柔的声音自屋内响起,隐隐带着期盼,“是王爷吗?”
周子清进到屋里,第一感觉是药味儿更重了,第二感觉是这屋里摆设金灿灿的晃人眼,第三感觉是床上半躺着的那个女子脸真白。
他心里一阵抽疼,那两匣珍珠粉肯定全祸祸了,都是钱啊~
他保持着悲痛的心情,一点点巡视过对方的脸颊,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然后表情更加难过。
莺莺却以为他是看到自己苍白的脸色心软了,一双秋水明眸含着眼泪,“王爷还愿意来看我,莺莺真的不是故意假冒姐姐的,莺莺当时吓坏了,王爷也清楚那时情况,半只脚已然踏进阎王殿,多亏了王爷精心的养护才苟活到今日。”
周子清眼睛都红了,可不是嘛,花了好多钱啊。
见他红了眼,莺莺觉得成功了一半,凑过去小心翼翼地扯扯他的衣角,“以前不管莺莺做什么,王爷都会原谅莺莺,这次也一样好不好?姐姐有镇北候府那么多人宠着,可莺莺只有王爷一个人了。”
以前的原主被她这样一说,早就将一颗心全偏向她,然而此刻的周子清傲娇地把自己衣角扯回去,“莫挨老子!”
莺莺:“……王爷还在生莺莺的气?莺莺都说了不是故意的,莺莺只是羡慕王妃姐姐。”
周子清:“羡慕她挨板子还是羡慕她挂墙头,你要是真心羡慕,本王立刻就替你安排,保证打板子的捆绳子的都是同班人马。”
莺莺的眼睛顿时红了,“王爷果然在怨莺莺,难道这么多年的陪伴还比不上儿时的几个月相处?”
面对突如其来的质问,周子清不慌不忙环视着屋里的摆件,挑眉道:“你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王府里最好的,就连王妃都比不上,你跟本王说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轻蔑道:“你口中“多年的陪伴”不过是本王全心全意的照顾你,而你只需享受,你付出过什么吗?用不用本王教教你,你所得到的从来都是另一个人的,你就是一个无耻的窃取者,冒牌货,过了两年好日子就不知姓甚名谁。”
莺莺被讥讽的心中涌起羞耻,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惨淡道:“可是王妃姐姐已经死了,莺莺不求王爷还拿真心相待,但求王爷再给莺莺一个弥补的机会,莺莺是真的离不开王爷。”
面对真情告白,周子清半点不为所动,甚至还有点想笑,指着她的脸惊奇道:“你脸上在淌面汤诶!”
莺莺一惊,立马收住眼泪摸了把脸,手上糊着一层白腻子,她顿感窒息。
周子清故作生气道:“原来你是在装病!”
莺莺顾不得整理仪容,当即害怕地从床上爬起来,“求王爷怜惜,莺莺只是太喜欢王爷,怕被王爷抛弃才出此下策。”
周子清冷笑,“这下策出过不止一回吧,当初落水栽赃陷害的是你,污蔑王妃下毒也是你,不停跟本王上眼药的还是你。”
“莺莺啊,本王真的是对你太好了。”
莺莺跪在地上,隐隐有种自己失去一切却抓不住的恐慌感。
“来人,将本王赐给梨花院的一应物件全部收回库房,从今日起,府里再没有什么‘小姐’。”
乍然失了富贵,莺莺瘫软在地,不可置信地仰视着面前的男人,伤心欲绝道:“王爷……”
周子清露出一口森白的牙,“本王已去信与北疆镇北候,那边不日就会派人过来。”
莺莺视线虚浮,心中惶恐不安。
“本王告诉他们,王妃是因为被你污蔑下毒,才被害死的。”
莺莺猛地抬起头,“明明是你……”
明明是你把她挂墙头的。
周子清耸耸肩膀,“本王是被你蒙蔽的,本王也很后悔,所以为了表示诚意,等侯府的人过来,本王会把你交给他们。”
交给他们的后果莺莺不敢想象,毕竟她确确实实污蔑栽赃陷害一条龙过侯府唯一的千金。
眼前一片黑暗,她紧紧攥着领口,直觉喘不上气。
周子清欣赏够她的表情后,掸掸常服上不存在的灰尘,好心情地出了梨花院。
待莺莺反应过来后,人早就消失在眼前。
不行,她说什么也要抓牢王爷,这是目前能救她的唯一稻草!
她跑出院子去寻人,幸运地是周子清走得并不快。
莺莺头一回展现出与体弱人设不符的速度追上王爷,喘着气道:“求王爷垂怜莺莺,莺莺不想死。”
周子清停住脚步,低头在沉思着什么。
莺莺再接再厉,“莺莺知道错了,莺莺这就去王妃姐姐的坟前磕头道歉,莺莺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太爱王爷了。”
她卑微着跪在地上搓手拜托,“王爷就饶了莺莺这一回吧,莺莺再也不敢了……”
周子清指指他前面的小水坑。
莺莺擦了把眼泪,眼底生出希望,“莺莺懂了,王爷是劝莺莺像水一样包容万物,万不可再像以前那样使小性子!”
周子清:“没看见这是个小水坑吗?爷的鞋不防水,你背我过去。”
莺莺眼睛睁得大大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半刻钟后,莺莺咬着牙背着一个大男人跨过水坑。
为了不让鞋子沾湿,男人翘起脚,将全身的重量压下去。
莺莺一个踉跄,她低头看着自己湿透的裙摆,眼底直泛酸。
跨过水坑,周子清就从她背上下来,一点不好意思都无,反而无比嫌弃道:“本王养你一点用都没有!”
莺莺伏低做小,“……是是是,都是莺莺的错。”
周子清冷眼瞧着她惺惺作态,哼了一声,踩着干爽的鞋子转身大步离开。
本以为经过这事儿能打击到她,没想到刚用过晚膳,周子清就收到婢女通传。
“莺莺姑娘想邀王爷去花园里坐坐”。
王爷不让府里人称呼‘小姐’,她们只能以‘姑娘’来称呼。
周子清抬头看了眼天色,月黑风高,这娘们儿该不是想弄死自己吧?
窥着主子的脸色,婢女补充道:“莺莺姑娘说,若是见不得王爷,她就一直等着。”
现在已是初秋,夜间还挺冷的,好歹是原主这么多的白月光,周子清有点心疼,遂回道:“你告诉她本王忙完就过去。”
婢女轻舒口气,终于能交差了。
花园里,秋风瑟瑟,周围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石桌上一点灯芯闪着微弱的光。
“啊啾~”
莺莺打了个喷嚏,夜风习习,十分后悔为了好看穿上如此轻薄的纱裙。
等得久了,莺莺心想王爷怎么还不来,她胳膊都冻麻了。
她不断朝花园门口张望,全然不知思谨阁明亮舒适的寝房里,某人盖着被子正呼呼大睡。
周子清:什么白月光,那是原主的,又不是他的,熄灯碎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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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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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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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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