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该?”宋玉诚玩味着这几个字,嘴角浮现出一丝森然的笑意,“应不应该不是由我自己决定么。况且,你难道就不是一个学生了——”
“我只是——”刁书真涨红了脸,目光游移,语调低了下去。
“你只是为了我好?”宋玉诚少见地疾言厉色,质问道,“我以为我们这样的怪胎总是能更加理解彼此一些,结果你与旁人并无分别。嘴上都说这是为了我好,你有问过我的意见吗?”
山风猎猎,撩起了宋玉诚的风衣下摆,她精致无暇的面上蒙上了一层薄红,墨色的眼睛里泛起了一层水雾,柳眉倒立,极为罕见地露出了生气至极的神态。美人喜怒哀乐都自有一番妍态,可此时爱美人如性命的刁书真是无暇欣赏,满心眼里都是不安和愧疚。
她踮起脚,搂住了宋玉诚的脖子,像是一个慵懒的树袋熊一样挂在对方的身上。她得意地感受着宋玉诚浑身一僵,像是棵树一般笔挺挺地立在那里。她胳膊上借力,两条腿环绕上对方的腰,还用脸颊轻轻蹭了蹭对方胸前柔软的山峦,声音甜腻,尾音上翘,恍如一把小勾子般钩在心上,“玉诚,我错了嘛,下次再也不敢了。你别生气了,好吗?”
“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宋玉诚看着她,目光炯炯。
“我保证!”刁书真眼见宋玉诚脸色和缓下来,忙不迭发誓道,“我要是说谎的话,就罚我这辈子给人压着翻不了身。”
宋玉诚眼里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她微微颔首,郑重道,“你可要记住才好。”
就这么着,闯鬼门关的从一人变成了两人,就算是黄泉路了,两个人一起,倒也不寂寞。刁书真悠然地坐在副驾座上,轻快地哼起了歌。方才那种阴翳沮丧的感觉是荡然无存了,她竟然还有了种冒险刺激的快、感。
“哎,你是怎么知道我还是会来的啊?”刁书真忍不住好奇道,“这两天我不是都明着和你说了我不想再搅和这件事情吗?”
宋玉诚冷哼了一声,甩出一句:“知女莫如父。”
“哎哎哎,宋大风纪委竟然堂而皇之地占我便宜啊。”刁书真不服气地叫唤起来,“你要当我爸爸,早生个几十年还差不多。”
“那倒不必。”宋玉诚一本正经道,“白天刁学姐宋学妹,晚上可不就是爸爸宝贝么。”
刁书真奇怪地看了一眼宋玉诚,见对方还是那副没得表情的死人脸,于是又惊诧地看了一眼。
“没被夺魂,没换人。”宋玉诚无情地打断了刁书真的胡思乱想,“就是要到了第十个弯了,讲点你喜欢的笑话替你放松一下。”wWW.ΧìǔΜЬ.CǒΜ
刁书真略略上扬的心情又陡然沉重起来,她攥紧了拳头,手掌心里满是潮汗。她的心情也感染到了宋玉诚,死寂的沉默又一次回到了狭小的车里。
山路越发陡峭了,廉价的小破车引擎发出了极为吃力的峰鸣音,车身一阵抖动,似乎要向着坡下滑去。宋玉诚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车子费力地越过了那个陡坡到了一截平路上,真是险而又险。
刁书真抹了把自己额上的汗,幽幽说道:“在荒僻的山路上独自行车,前后两三公里都看不到一辆车的时候,如果说前面遇到路障,或者轮胎扎到钉子报警什么,千万不要下车查看。”
“因为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无人之处,万一发生杀人夺车的惨案,那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曾经有个一家五口男女老少全部都残忍杀害的案子——”
刁书真话音还未落,前方的路面上赫然横躺着一根硕大的朽木,拦住了她们的去路。两人的脸色均是一片煞白——此时,旁边荒山的草木里似乎窜出来几道壮硕的黑影,刁书真捕捉到他们手中有冰冷的反光一闪而过。
这种情况下,刁宋两人自然不会天真地以为那不过是个银亮的镜子。
“快快快!”刁书真满头冷汗,她按开副驾座的弹簧纽扣,愣是站了起来,将遥感置换到后退档,一把抢过还在愣神的宋玉诚手中的方向盘,眼里跳动着疯狂的光芒,“倒下去!”
“你他娘的是不是疯了!”宋玉诚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惊愕地看着刁书真跌跌撞撞地摆弄着方向盘——无他,在这样陡峭而狭窄的山路上,哪怕是顺着下来,也得减速慢行,小心翼翼。这倒着下去,一个没弄好就是冲下悬崖车毁人亡,搞不好明天勘验现场验尸的时候别人以为她俩开车殉情呢。
“没有!”刁书真吼道,“我他娘的要活着!留着命查案!”
宋玉诚张了张口,但她已经无暇说话了——车辆像是一架脱了轨还没系安全带的过山车一般,朝着后方高速倒退而去,路边黑黝黝的树影闪电般掠过,不时有车身与路边铁栏杆相剐蹭所发出的尖锐的摩擦声。宋玉诚压在刹车片上的脚就没松开过——那东西逐渐变得灼热滚烫,像是要燃烧融化了一般。刁书真侧身把着方向一路倒退着向下疾驰而去,轮胎与地面剧烈地摩擦,鼻端充斥着一股焦糊的味道。
这一幕在宋玉诚的记忆里留下了极为浓墨重彩的一笔。在冷静自持的人生的底色中,那些落荒而逃的狼狈而刺激的经历,那些心跳骤然加速血液奔涌肾上腺素飙升的时刻,都是拜身边这个人所赐。
那些移动的黑影再快,终究是赶不上车辆的速度。宋玉诚猛地踩了一刹车,在令人牙酸的刹车声中,疯狂移动的车辆仍然重重地磕在防护栏上,给不锈钢的材质落下一个反折的大坑。而车辆的后尾箱也瘪下去了一大块。
车辆像是跑完了体育测验八百米的学生,跌跌撞撞地越过终点线之后,发出了一声像是咽了气的峰鸣声之后,就停在那里再也不动了。刁书真的脸色尤是煞白,骤然遇险又这般惊险刺激地脱离危险,她仿佛脱了力一般地跌坐在副驾座上。她全身上下湿透,汗水顺着额发滴滴落下下来,全身上下如同是水洗过了一般,狼狈至极。
宋玉诚也没好到哪里去,唇上仅存的一点血色也褪了干净,脸色还恐惧的惨白。
她艰涩道:“车技不错。”话音刚落,就捂着自己的胃部,蹙起眉头干呕了几声。
“没事了。”刁书真小心翼翼地确认了好几遍,确认那些人确实是跟不上了,尤是惊魂未定道,“我以为李柔儿所说多半都是假的拿来搪塞我们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他们的重点是要交易货物,大概率不会发生像你前面所说的那种杀人灭口的惨案。”宋玉诚抿了抿唇,汗珠顺着她的侧脸滴下来,“不过那段路如此荒僻,又没有监控,要是我们当时真的下去了,没准就看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了。被劫财倒是事小,就怕对方残忍,为了不留下证人,愣是一个活口都不留。”
“这边已经是到了公路的分叉口了,我们从这边拐弯前进上另一条路就好了。”刁书真就着手机的微光看了看纸质的地图——无他,这荒僻的地方信号实在是微弱,电子导航根本是用不了,好在她留了个备份。
宋玉诚的神经也略略放松下来,劫后余生的庆幸感油然而生。她挂了挡,点燃了火,车辆发出一阵峰鸣声之后,终于是缓缓启动了。
这时,敲击车窗的声音骤然响起,一声一声,像是大锤一般敲打在两人的心上。
门外立着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
刁书真方才刚有点血色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宋玉诚不等她招呼,一脚油门下去,车辆飙出去了老远。
“不对啊,老宋。”刁书真望着后视镜里的倒影,皱眉道,“这玩意好像不是之前那一波的。他好像虚弱得很,刚才被我们的车子蹭到,现在是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这荒郊野岭的,怎么会有人?”宋玉诚疑惑道。
“我去看看。”宋玉诚开不及阻止,刁书真已经推开车门跳了下去。宋玉诚无奈,只得跟了下去。
“是个女人。”刁书真正在蹲在地上,查看对方的脉搏和呼吸,检查对方的生命体征。宋玉诚眉头一皱,也蹲下来细细查看。
那是个面黄肌瘦的女人,身上的衣服破败不堪,蓬头垢面,就像是原始部落里的野人。在这样物质丰富的年代,刁宋两人还从未见到过如此骨瘦如柴的人,那皮包着骨骼的形态,让人忍不住猜测这个人难道是靠着吃山野里的蚯蚓活下来的吗?
在枯瘦如同麻杆的体态里,她那肚子,可是大得有点突兀了。刁书真犹自未觉,宋玉诚嗅到空气里些微的血腥气,低头看了一眼女人的下、身,不详的赫红液体正在缓缓渗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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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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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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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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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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