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宋两人埋伏在巷子口的垃圾箱后面,顾不得垃圾酸腐的气味扑鼻而来。她们隐藏在阴影里,宋玉诚瞥了刁书真一眼,恰逢风吹开了云雾,古铜色的晦暗月色照在这张熟悉的面上,却显出几分她不曾了解的诡谲阴暗之色,仿佛潜藏在清秀可人画皮之下的恶鬼,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露出了致命的獠牙。宋玉诚轻轻摇了摇头,将这些奇诡的念头逐出脑海,却依旧是打了个寒噤——她此时此刻方才觉知,两人看似一同出生入死,同榻而眠,共享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但自己,对刁书真所知甚少。
刁书真猫腰潜藏在那里,一动不动——其实两人是过于谨慎了,这么伸手不见五指的狭小巷子,就算是有人直愣愣地站在巷口,都未必会被人察觉得到,更别提两人是将身形隐藏在那高大的垃圾桶后面了。
嗒、嗒、嗒、哒哒哒哒哒,女人的脚步声愈来愈近了,刁书真屏住了呼吸,拿起包中瓶子里的乙、醚浸透了白布,悄无声息地尾随在那女人后面。惨淡的月色投照在墙面之上,勾勒两条不断晃动纠缠在一起的影子,女人的呼救声和挣扎声微弱得像是奄奄一息的濒死病人,纵然声嘶力竭,却很快消弭于无形。
刁书真扶着陷入昏迷的女人,粗重的喘气声回荡在寂静的小巷里,粗野如同一只狩猎的猛兽。宋玉诚望着刁书真,迟疑了一瞬,依旧是伸出手接过了女人,将她背在自己的背上。刁书真讶异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奇怪她为何不多问,随即自顾自沉默地向外走去,拐进了另一条巷子里。宋玉诚安静地跟在她的身后,宛如她的另一条瘦瘦高高的影子。
巷子越来越深,越来越崎岖,脚下的路面越发不平,在这样黑暗完全包裹了一切的情况下,想要不摔倒,只得加倍小心。宋玉诚好几次都怀疑刁书真是不是完全走进了死胡同,对方却又拐进了更为狭长漆黑的巷子里。
这一路不知时间长短,宋玉诚只觉得似乎跋涉了很久很久。看到巷子拐角处的小楼灰蒙蒙的窗子里亮起的晦暗的灯时,她的心情是更加紧绷了。
刁书真推开门走了进去,一楼没开顶灯,柜台后面为一盏昏黄的灯光所照亮,一个妖艳的半老徐娘翘着二郎腿坐着,朝两人抛来一个媚眼。
“给我们开个大床房。”一个嘶哑低沉的声音从刁书真黑色的兜帽衫里传出来。
“你背上的这个女人是?”老板娘的目光斜斜地瞥向宋玉诚背上昏迷的女人,目光闪烁而怀疑。宋玉诚不自觉地攥紧了自己的衣角,不知从何作答。
“我们一起的,她喝醉了。”那低沉而油腻的声音洋洋自得道。
“哟,你们这3*,会玩啊。”老板娘捂着嘴吃吃地笑了起来,震得脸上厚实的粉扑朔朔而下,她暧昧道,“不行,那你们可得加钱,我这清洁做起来就更费事了,弄不好——我这床还得换新的呢。”
宋玉诚不欲多言,从口袋里摸出五张百元大钞,径直放在柜台之上。老板娘笑得合不拢嘴,赶紧从柜台下面拎出一串钥匙,递给了她。
直到三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后面,老板娘的面上才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意:那个说是喝醉的女人,身上并无半点酒气。而那两个全身上下都裹在黑色兜帽衫里的男人,个子矮的那个身形单薄得简直像是个女子。而个子高的那个——在掏钱的那一刹那老板娘看清楚了她的手,这样指甲剪得很短且干净,骨节纤细有力的手,怎么都不像那种吸烟成瘾,手指为烟熏得蜡黄的老嫖、客啊。
不过,管他呢——老板娘掏出根烟开始吞云吐雾,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只要客人付了钱,管他是做什么呢。
李柔儿渐渐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她的眼前一片黑,唯有隐隐的光线传来。她的脑海中一片混沌,只是模糊地想起自己在下夜班时,被人从身后袭击,嗅到一股刺鼻的气味后,天旋地转,人事不知。现在身上传来的触感告诉她,她是被人转移到了室内,且被捆在一张椅子上,四肢动弹不得。
李柔儿反而松了口气,对方竟然没有一上来就动手,而是将自己绑了起来,说明对方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东西。既然是有所求,那么总有回旋的余地。
说实话,李柔儿年纪虽然轻,可干她这行的,见过的大风大浪还真不少。人么,一旦剥下了那层衣冠楚楚的外壳,就是一摊满是肮脏恶心欲望的肉堆。这些年国家严打之下,她们的处境是愈发艰难,可是小偷和妓、女,是人类最古老的职业,只要人心的欲望不死,是怎么都不可能断绝的,无非就是愈加隐蔽罢了。
李柔儿见对方迟迟不说话,心中暗中揣度,这是否是有什么特殊癖好的客人。若是那些急色的小混混,或者是报复自己勾引她们丈夫男友的怨妇,早就迫不及待地上来动手了。
“官人哟,您让人家怎么做,人家就怎么做啊,人家要钱是没有——”她的声音本就娇媚,刻意为之的情况下,更是甜腻得仿佛是灌了三斤的蜜糖,“可是陪您一夜,人家还是愿意的嘛,这新鲜花样我可喜欢得紧呢,放开人家人家才会陪您玩呢。”
她的声音甜腻婉转,似娇嗔又似叹息,听得宋玉诚是面红耳赤,她是从未见过这等人物,忍不住是脸颊潮热。再看一眼刁书真,对方露骨的目光就要顺着那女人露在外面的丘壑向下滑去了,直勾勾的半点不眨。宋玉诚心头火起,狠狠地掐了一把刁书真的腰,直疼得对方眼泪花子都冒出了才罢休。
“我不需要你陪我。”刁书真开启了别在胸前的变声器,这次是纯粹的听不出具体性别年龄的机械音,“我想问你一些事情。”
“您想问是谁来找过我吗?”李柔儿娇笑起来,“那些负心汉我可都记得清清楚楚啊,不知道您是想问哪一位呢?只是人家有言在先,会来找我的男人,不是定力不佳,就是本性浪荡,总之非蠢即坏,均不是良人啊。你若是想泄愤打我几巴掌,那我也认了,可罪魁祸首不还是男人么?”
“倒不是问你这些。”那个机械声嘎嘎地笑了起来,“你知道‘阴渠’吗?”
李柔儿明显地僵住了,她的下颌肌肉线条骤然紧绷,嘴唇刹那间变得苍白如纸,紧紧地抿在一起。
“没听说。”她的声音紧张干涩,生生从喉咙里挤出那么几个字。
“没关系,我给你时间慢慢想。”那个机械声似乎轻轻地笑了,笑中满是阴恻恻的鬼意,“别急,我有的是耐心。”
李柔儿的手腕上一阵刺痛,她仿佛听见了割破锦帛的声音,手腕上黏腻一片,似乎有温热的血点溅到了她的面上。她忍不住高声尖叫起来——那尖叫还未传出这房间,就被一颗麻核生生堵在了咽喉里。wWW.ΧìǔΜЬ.CǒΜ
那个声音从不远处的地上传来,悠然自得,似乎那人已经找了个椅子坐下。她听到了对方悠闲磕着瓜子的声音,不疾不徐道:“我不急,但是你在最好快点想起点什么来——”
“你听这滴答滴答的声音呐。”那人咂咂嘴,甚是惋惜道,“这么千娇百媚的人儿,要是血一滴一滴地流干了,成了干尸怕是也不好看咯。”
李柔儿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的喉间赫赫作响,表情狰狞,想要求助却不能发出声音。她激烈地挣扎起来,可惜无法撼动和地面连在一起的椅子分毫。她激烈地挣扎了那么几十秒,浑身脱力一般歪在椅子上,黑色的布晕开了一片,是她绝望之下的泪水。
虽然那人不曾发出声音,但李柔儿依然是感到那人不曾离去,因为那道冰冷淡漠的目光,像是神灵俯瞰众生一般注视着她。她的眼泪越来越多,冲开了黛青色的眼影,在削减的下巴上汇成一连串的珠子。
滴答、滴答、滴答,连绵不绝的滴水声仿佛是催命的丧钟,一声一声逼着她的生命走向尽头。
她的身体越来越冷,身上的温度随着血液的流逝一点一点消失着,她躁动不安,呼吸急促,长长的双腿纠结得拧来拧去,仿佛是蒸锅里尤在挣扎的牛蛙,纵然是拼尽了全力蹦跳,将铁锅撞得是噌蹭作响,可是依然逃不过被煮成熟肉的下场。
仿佛是为了故意折磨她似的,真正的元凶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悠悠磕着瓜子的声音不绝于耳。她哭得更惨了,蒙在眼睛上的黑布浸透了泪水,成了一块湿哒哒的毛巾给裹在她的面上。汹涌的眼泪水倒灌进了咽喉里,充血的鼻粘膜堵塞了气道,她呛得咳嗽起来,无奈却被麻核给封住了口,一时之间白嫩的面色因着缺氧憋得紫红一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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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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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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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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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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