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取卵的手术,是属于人类辅助生殖手段,其过程是先通过促进卵子排放的激素,待卵子排出之后,在B超下经阴、道进行穿刺取卵*。正规医院的辅助生殖科,都会在穿刺前进行常规的消毒,但是一些不正规的诊所,其术前准备,包括手术用的器械,都没有经过质量检验,难免会发生诸如出血或者感染之类的并发症。而我刚刚仔细检验过沈欣悦的卵巢组织,发现血染之外,有炎症愈合所留下来的疤痕组织。”
“我了解沈欣悦的性格特征,猜到了她的账号密码,一笔一笔翻阅了她的消费记录,发现在其男朋友生日的前一个月,其受到了一个账号转来的五千元前,她用这笔钱给男友买了一把昂贵的吉他当做生日礼物。”
“通过仔细的比对,我发现排除了异位妊娠的因素外,沈欣悦的卵巢仍然比正常人的略大,并且,其腹腔中除了血染之外,可能还存在有腹水的成分。条条线索,种种证据,都指向她在异位妊娠之前可能就已经患有‘卵巢过度刺激综合征’,也就是说,这是因为注射了过量的促排卵药物,导致卵巢病理性增大。”
“综合可得,沈欣悦通过某种渠道进行非法交易,卖卵子得到了五千元钱给男朋友买了生日礼物,却因为卖卵的产生的后遗症,使得受精卵种植在卵巢之上,成了导致她死亡的催命符。”刁书真哈了口气,蒸腾的雾气凝结在空气之中,好一会儿才消散。她才恍然,此时已经是深秋了。
两人都沉默了,真相仅仅才浮现了出了冰山一角,却已经让她们是心惊肉跳。
这摊浑水,看上去深不见底呐。
刁书真从口袋里掏出来个薄荷口香糖,有一搭没一搭地嚼着,疲惫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没办法告诉沈欣悦的父母。”宋玉诚盯着刁书真,无奈地摇了摇头。
“是啊。”刁书真神色沮丧,就算是揪出了部分的真相,可她还是觉得无能为力,没精打采的,“我总不能说是你检验的。且不说,我们这样偷偷溜进去验尸根本就不是什么见得光的手段。还有,分局的法医都没提出异议,你一个学生,说的话根本就没有什么分量,别人难道会相信你所说吗?你爸爸巴不得找个什么由头让你别学法医学呢。”
宋玉诚皱了皱眉,却知道刁书真说的是大实话。且不说沈欣悦的事情已经了结了,就算按照她俩给沈欣悦翻案成功,那也最多判那个买卖卵子的人非法经营*,更何况她的直接死因根本就不是卖卵,而的的确确是死于异位妊娠大破裂出血。这一来二去的,想来根本不会有人去查卵子非法交易一事吧。
“算了。”刁书真在路边踱来踱去,烦躁异常,“明天和沈欣悦的父母略略提一提,就这样吧。”
“行。”宋玉诚秀眉微蹙,抿了抿唇,显然不赞同,却也是无可奈何。
第二天是沈欣悦正式的葬礼,刁宋两人当晚甚至都没来的及回学校的寝室里休息一会儿,就在附近的一家小餐馆里窝了一宿,天刚亮就直奔殡仪馆,想赶在大家之前见上沈欣悦一面。两人都是眼圈青黑,眼白泛红,满脸都是疲惫。
刁书真迈进灵堂,直接走向沈欣悦的母亲,开口道,“阿姨,我有话要说——”
宋玉诚蓦地伸手揽住了她,接话道:“她曾经是欣悦的室友,两人感情很好。她想安慰您,劝您节哀。”
欣悦的母亲眼睛一红,眼看又要落下泪来。刁书真诧异地看了宋玉诚一眼,不知道她何故如此。宋玉诚给她递了个眼色,刁书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由地一惊:
供桌上摆着一个小小的漆木盒子,上面贴着沈欣悦两寸大小的照片。
那是个骨灰盒子啊!
刁书真心中大骇,她和宋玉诚昨晚深夜两点多左右离开,而现在也不过才刚过六点。殡仪馆的工作人员难道这般高效勤勉,天还没亮就先将沈欣悦的尸体给火化了?
她竭力装作平静的样子,可是声音里难掩颤抖,她抢上一步,问道:“阿姨,我们还想再见欣悦最后一面,不知道她在哪里?”
沈欣悦的母亲嘴唇一颤,眼里的泪水滚来滚去,就要落下来,她的声音里是破碎的哭腔:“就在那里了。”
“怎么这么急啊。”刁书真的语气里满是遗憾,“我还真见她一面呢。”
“你们都是欣悦的好友,我也就不瞒你们。”沈欣悦的父亲走了过来,他的身体佝偻了几分,显出几分老者的体态来,“昨天学校的人来过了,说是欣悦的事情不宜太过张扬。为了保全欣悦的名声,也是为了学校的名声,学校给了我们一笔钱,让我们早点将欣悦火化了,免得大家见到她的时候流言纷纷。”
“一来,我们确实需要钱去和误诊欣悦的那个小诊所打官司。”欣悦父亲悠悠叹了口气,“二来,欣悦已死,我们做父母的,至少希望她能得到死后的平静和安宁,算是全了我们做父母的最后一片心意吧。”
“没让你们再见到她,真是对不住啊。”欣悦父亲说完,就捂着脸痛哭起来。这个失去痛失爱女苍老父亲的哭声,闻之令人痛断肝肠,刁宋两人也忍不住红了眼睛。两人陪着沈欣悦的父母忙前忙后,直到沈欣悦永远地沉睡在那片苍翠的松柏之下,才告辞离去。
“唉,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可就难办了。”刁书真抬头望着阴沉的天色,愁眉不展。
“这里面的水太深,竟然会有人抢着将沈欣悦的尸体给火化了。这样一来,可就尘归尘,土归土,什么都没有了。”宋玉诚声音低沉。
年少中人往往意气轻狂,不惧死生,甚至不怕死无对证。可惜初入尘世方知,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无可奈何。
“你还记得当初卫子萌的事情吗?”刁书真忽然提到,“你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才检验过了卫子萌的尸体,不是发现了奇怪的伤口么?”
“卫子萌是借了校园贷还不起,迫于压力自杀的。”宋玉诚扬了扬眉。
“仅仅只是如此?”刁书真很深地看了宋玉诚一眼,蓦地顿住了。
宋玉诚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接话。两人就这么慢慢地在雨中走着,没有撑伞,灰蒙蒙的天空笼罩在她们头顶,在铁灰色的背景中仿佛是一曲哀婉送葬歌中两段阴沉的旋律,给这一终曲更添上几分凄恻之情。
“算了。”刁书真仰头看着天空,细密的雨丝斜斜地飘落下来,将她的睫毛染上了一层湿漉漉的光泽,“这些事情,不是我们学生能查得出来的,到此为止吧。”
刁书真似乎听到后面宋玉诚的脚步声一顿,那声若有若无的“嗯”声逸散在风里,飘飘渺渺很不真切。
似乎一切都已经回到了正轨,沈欣悦的事情热闹了一段时间,终究是被各种各样的校园花边新闻,八卦趣事所取代。人总是近喜远忧的,在五十多个人的班级里,多那么少那么一个,好像也无足轻重地很。只是偶尔会有人提起沈欣悦的事情,不过总是为更新鲜更抢眼的新闻所取代了。ωωω.χΙυΜЬ.Cǒm
只是刁书真一日赛一日的沉默,她还是那般惫懒散漫,风流不羁,那双倦懒的琥珀色眸子里,却多了几分锐利的锋芒,偶尔扫视一番来往的人群。可再定睛看过去,那双眼睛还是那般眯起,一副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懒懒模样。只是她深夜时分,往往宋玉诚查完寝室之后,仍然还见到她在电脑面前不知疲惫地敲着键盘,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那日,宋玉诚上、床一个钟头后,刁书真侧耳倾听着她的动静,那边悄无声息,呼吸浅而匀净。刁书真无声地弯了弯嘴角,面色隐藏在黑暗之中,看不真切。
她轻手轻脚地从桌子底下拎出一个小袋子,在黑暗的隐藏下,蹑手蹑脚地朝着门口移动。
她触到了冰凉的门把手,悄无声息地拧开了,门外的风扑面而来,她正要大步出去,房间内的灯刷地一下子亮了——
她本能地抬手遮挡,突如其来的光亮刺痛了她的眼睛,她的眼前是白花花的一团,什么都看不真切。
宋玉诚一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子,一手卡在她的脖子根部,朝着她的袋子里望着一眼,冰冷道:
“你是否可以解释一下,这瓶实验室里拿出来的乙、醚,还有这把刀是怎么回事?你要去见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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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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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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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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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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