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诚一言不发,只是那么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在无形的威压之下,她额头上浸出了一层的冷汗。在这么个危机时刻,她的大脑以平时几倍的速度高速运转着,以希求有什么对策。
她的眼珠子转了转,想出了几种常见的公关方式:
当渣男被发现婚内出轨了引起大家的公愤,最常见的解释道歉是:
对不起,我当时喝了酒(说明自己是在不清醒的状态下做的一时冲动的事情)犯了是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将犯错的对象置换为全体男人,以希求共鸣和支持),辜负了大家对我的期望。xiumb.com
当某大的QJ犯只是受到了留校察看的处分时:
校方列举对少数民族“两少一宽”的政策,将大众的注意力从学校干的破事上转移到是否应该优待少数民族的议题上,引起讨论和骂战,这样大家就不会再去关注最开始那件事了。
打道德感情牌。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家哥哥呢?你知道我们家哥哥有多努力吗?发烧到45℃还在坚持拍戏,七天没来得及吃饭三天没喝水,骨折了都还在坚持,你凭什么这么说他,你行你上啊。
比起越描越黑的直接解释,显然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加上打感情牌才是上上之选。
宋玉诚站定脚步,双手抱在胸前,冷冷地睥睨着刁书真。
在无形的威压之下,刁书真面色发白,双腿发软,要站不住,只想干脆拉着对方的衣摆跪地求饶算了。不过这个时候,她的专业素质就显现出来了——临危不乱,声音清晰、镇定自若,不论内心如何翻江倒海,至少表面波澜不惊、稳如泰山。
她深吸了一口气,悠悠地朝蔚蓝的天空吐出,琥珀色的眸子清正无暇,毫无畏惧地回望直视宋玉诚,半点不曾心虚:
“所有的事情,我都可以解释给你听。只不过因为我的事情惹得你误会生气,真是让我心痛如绞。”
第一步,放软身段,低调臣服,看似伏低做小,但是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定性为误会,而非桃色事件。
“哦,说来听听。”宋玉诚脸色稍霁,冷玉般的眸子里没有温度,依旧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我知道很多事情从你的角度看来都不太对劲,我不守校规的行为对你造成了一些不便。但是实际上,如果我和她们之间真的有什么,在对同性恋并不怎么宽容环境里,我们怎么可能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那些事情呢?”刁书真侃侃而谈道,“寝室、教室,这种公开场合,如果我们真的是同性情侣,反而会要避嫌低调处理吧。”
第二步,反向证明。正如同大家普遍认知的那样,会在公众视线之内亲亲搂搂抱抱的都是钢铁直的直女,没准孩子都有几个了的那种直,而真正的同性情侣反而会比较低调。
只不过——这种所谓的印象往往有极大的偏颇,难道真的没有高调的蕾丝情侣么?当然,这种后半段的真相刁书真就选择性地没说了。
宋玉诚的脸色又和缓了些,堆积的乌云为她的一席话吹散了些许,风停雨歇雾散,济济的晴朗天色洒了下来。
“今天我是陪卫子萌去给她女朋友买生日礼物的。她想看下项链上身的效果,只能是我戴了。在寝室里的那些小打小闹,也不过是医学生之间的切磋而已。”刁书真略略松了口气,说得越发流畅,“至于那混血小姐姐,她小的时候我带过她一段时间。我们关系不错,我一直把她当亲妹妹。她为人慷慨大方,对朋友很好的,以为我喜欢那个饰品就帮我给买下了。说到这个,她结婚的时候我这个当姐姐的竟然没去,真是有点遗憾呢。”
第三步,合理地编排一些事实,将暧昧举动解释成为纯洁高尚的社会主义姐妹情。说谎的最高境界,不是编造一些事实,而是利用蒙太奇的手法,将事件的真相重新编排,可谓移花接木,天衣无缝。
她说的是真相吗?
当然是,但只是一小部分的真相。比如说,莉斯对她的感情可绝不是局限于姐妹情——这一点,虽然刁书真已经明确地拒绝了她,但对这份沉甸甸的感情实在是心知肚明。以及,莉斯结婚是结婚了,但那时不靠谱的忽悠人的协议婚姻。
“哼,油嘴滑舌,花言巧语,巧舌如簧,就没半句实话。”宋玉诚冷哼一声,那张宛如冰雪雕琢成的脸颊上,似乎半点不为所动。但是刁书真从她略略放松的脸部肌肉线条,以及身体肚脐以及脚尖的朝向来判断,宋玉诚已经信了七八分。
这种时候,只需要再加上一点点感情牌就好了——
刁书真收起了那副平时嬉皮笑脸的不正经的样子,抿了抿唇,勉强牵拉着嘴角,流露出苦涩至极的笑意。她无辜地睁大了眼睛,点点泪光在澄澈如镜的眼眸里滚来滚去,折射着破碎而惹人怜惜的光影。
“对不起,惹得你误会了。”刁书真的软软糯糯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哽咽的哭腔,琥珀色的眼睛透过迷蒙的雾气看向宋玉诚,那颗积聚的泪水像是终于承受不了主人的心碎一般,从眼瞳里坠落下来,顺着白皙的脸颊缓缓滑落,如同一颗长尾的流星在夜空摇曳而过。
宋玉诚松开了抱在胸前的双手,似有意动,似乎是想上来替她拭干那滴眼泪。刁书真受惊似地后退一步,用袖子掩住自己的面颊,哽咽道:“对不起,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小时候被人误会的事情,一时之间有些难过而已。”她双肩抽动,身子颤抖,像是支撑不住跌坐在路边,像是忆起了极其伤心的往事,不由地情难自禁,掩面而泣。
“有一天,家里放在床头柜上的二十块零五毛钱不见了,他们说是我偷偷拿去花掉了。”在声声的抽泣中,刁书真断断续续地说着,“我一遍一遍地说着不是我,他们就抽我的耳光,可是我就那么倔地看着他们,梗着脖子不认,就算皮肤破了血点都溅到了眼睛里了都不认。”
她低下头,眼里的泪水像是盛夏的骤然而至的倾盆大雨一般,直直地砸在地上,落出青灰的小坑。
“呵,我没有认错,不是我的错,为什么要认!”刁书真咬紧了牙齿,悲切中满是愤恨,“那天我独自去楼道里蜷缩着睡了一晚,从那之后,我就很少回那个所谓的家了。”
她抬起头,睁着一双泛红的眼睛,用哀伤又倔强的目光看着宋玉诚。那眼神,仿佛一只受了伤却警觉的幼崽,在冰天雪地里独自舔舐自己的伤口,不肯让好心人靠近。
宋玉诚眼中的冰雪消融,温柔的涟漪在那双漆黑的眼瞳里荡漾开来。她在刁书真旁边坐了下来,轻柔地抚摸上她的背脊,脉脉的温情在两人间流动,像是能穿透数年的光阴,去安慰那个受伤的孩子。
这个时候,只需要掌握好力度,将自己的身子倾斜过去,顺势靠在宋玉诚的怀里就好了——
毕竟,谁会忍心质问一个受尽创伤的女孩子,谁又能揪着那点小事情刁难她不放呢?
刁书真在袖子底下收敛了自己微微上翘的嘴角,再抬起头时,又是一副可怜可爱、惹人怜惜的模样。宋玉诚那双深潭似的眼睛里点开了层层同情怜悯的水纹,母性的光辉在她眼里熠熠生辉——
眼看宋玉诚那要张开双臂,将自己搂紧怀里——蓦地,对方面色一遍,方才晴朗的天色转眼之间又是阴沉一片,酝酿起了暴风骤雨。她猛地摔开了刁书真的手,冷冷地剜了对方一眼,丢下她在路边独自起身离去。
刁书真愣了片刻,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为何会功亏一篑:就算是清冷高傲的宋风纪委,明明也是吃这求饶解释卖惨这一套的嘛,自己激发了她的母性本能,为什么在即将大功告成的时候——
刁书真皱着眉头,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浑然没注意到路人频频对她投来的奇怪目光。直到回到寝室,她方才明白问题的症结所在:
镜子里映照出一个楚楚可怜的女孩子,眼尾泛红,娇柔无限,能充分激发人的爱怜欲与保护欲,没有人会对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冷漠相待或是恶语相向。
但是——
桃色的唇瓣边,朱色的口红印子仿佛是图章标记一般,烙印在她娇嫩的皮肤之上,暧昧情、色。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百密一疏啊!想必宋玉诚最后如此清晰地看见了自己脸颊上的唇印,才愤然离去的吧!
刁书真拧开水龙头,清冷的水洗去了殷红的罪证,她愣愣地看着那缕鲜红进了下水管道,内心涌起了难言的挫败沮丧感,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没精打采地坐在桌子前。
天要亡我,非战之罪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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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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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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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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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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