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耀庭似乎还沉浸在怅然若失之中,闻言回了一句嘴:“做哥哥的就不能关心一下弟弟的感情生活吗?”
“我就是关心弟妹,才催你快点说。乔安·金一天不归案,齐伊一天就不是安全的。”
柯耀庭看着柯顾,撇了撇嘴角,不甘心道:“其实你干嘛要问我,我觉得你都猜得七七八八了。”
“现在让你说是给你机会。”李肖然敲了敲桌子,“我们自己找到人,和你跟我们说的,那是完全两个性质。”
柯耀庭怔了怔,有些明白了。
虽然他确实跟国际刑警合作了,虽然他确实给他们提供了乔安·金的很多信息,但是充其量就是相互利用。真要细算,他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问题。这种情况下,自首坦白立功就变成了关键的因素。
柯顾淡淡道:“我学法律的,你好歹是我弟弟,说出去别给我丢人。”
被柯顾李肖然联手呲了一顿的柯耀庭老实了,乖乖地继续往下说:“我和小伊提了分手,但是……其实我并完全清楚她家的情况,我见过她的母亲,但只觉得那是个有些虚弱苍老的阿姨。”
苏漾想起齐伊之前跟他说的事:“齐伊的母亲是不是有精神疾病?”
柯耀庭的表情闪过一丝痛苦,点点头。
“双向情感障碍?”
“这个不清楚。”柯耀庭揉了揉眉心,“我只知道的是,在我跟她说分手的前一天,她母亲自杀了。”
苏漾倒吸了一口冷气。
柯顾由衷地说道:“你对自己的评价很精准,你是真的渣。”
柯耀庭痛苦地抱住自己的脑袋:“我是真的不知道,她朋友打电话给我我才知道的。那是我们分手的第六天,也是她母亲去世的第七天,我回国找她,但是那个时候小伊的精神已经崩溃了。”
苏漾此刻却敏锐地发现了一个问题,柯耀庭的故事和齐伊告诉他的是不一样的,在齐伊的故事里,他们分手很平静,她母亲死亡也是在他们分手很久之后,两个人之间虽然有暧昧不清的情愫,但并没有恨,可柯耀庭的故事中并不是这样的。
苏漾低头给曾郁发了一个信息,让他查一查齐伊母亲确切的死亡时间。
时间很重要,齐伊说三年前母亲去世后她看过自己的论文,柯顾说两年前他见过齐伊,那时候齐伊是乔安·金的病人。
“齐伊的母亲是哪年去世的?”
“五年前。”这个答案让苏漾皱起了眉头。
但柯耀庭似乎并没有撒谎:“本来老头子是想让你继续在国外读研究生的,你是因为这件事回国的?”
“后来呢?”
“小伊精神崩溃了,不吃不喝,就像是不认识我一样,而且有了语言障碍,我只能带她就医。”柯耀庭长叹了一口气,“她在精神病院待了两年,我也在特护病房陪了她两年,但是她还是不认得我,也不会开口说话。”
“她那个时候……是不是一直觉得她母亲还在世?”苏漾开口说了让柯顾和李肖然都吃惊的话。
柯耀庭猛地抬头,用惊愕的目光瞪着苏漾:“你是怎么知道的?”
“真是这样?”
柯耀庭点点头,用警惕的目光审视着苏漾:“你还没说你怎么知道的?”
柯顾清了清嗓子:“你要是喊我哥,那就是你嫂子。”
言下之意,放尊重一点。
苏漾被柯顾弄得面颊一热,本来流畅的回答差点结巴:“没,我猜的。”
“你俩是魔鬼吗?”柯耀庭看看柯顾看看苏漾,觉得这两个人压根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这也能猜到?”
“真是这样?”苏漾摸了摸下巴,“那我再猜一个,三年前,你结识了乔安·金。”
柯耀庭的脸色彻底变了。
苏漾内心替齐伊叹了一口气,有时候总有人说有人命好,有人命不好,也有很多人坚信我命由我不由天,可每次遇到这种事,他总会感叹,怎么会有人命这么不好?
母亲,齐伊选择不了,母亲的病和她的死亡,都是齐伊所无法左右的,她选的男朋友被迫选择跟她分手,但却没想到她刚刚失去母亲……而在她好不容易接受母亲死亡的时候,却碰上了居心叵测的乔安·金。
柯耀庭的声音变得紧绷而压抑:“确实是这样,三年前我认识了乔安·金,他是父亲一个好友带来参加酒会的。他知道一些我们家的事,就跟父亲说,‘我带来了一个朋友,和你大儿子学一个专业的,在心理学领域颇有建树。’,但是他不了解父亲对这件事的抗拒,不仅没有搭理乔安·金,而且拂袖而去。但是我对他产生了兴趣,聊了一句后,我发现他和你是一个大学一个专业,同样也在攻读博士学位。”
柯耀庭看向柯顾:“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那时候你认识乔安·金吗?”
柯顾仔细回想了一下:“乔安·金是三年前的圣诞假期前转到我导师名下的,之前我对这个人没有印象。”
“看来我最后想碰瓷的机会都没有了。”柯耀庭无奈自嘲道,“他是三年前的夏天参加的酒会,也是那个时候他从我这里知道了你。”
苏漾有种想把柯耀庭扔出去的感觉,这什么坑哥的弟弟?但是人家坦坦荡荡承认了当年的又坏又蠢的想法,他也彻底没了辙。
“我承认,最开始我是想从他那里打听一些你的事情,但是从他和父亲那个朋友口中我得知了他是一个很厉害的心理学家,那时候我就萌生起了想让他给小伊看病的想法。那时候小伊虽然心情好转了,但是还是不肯开口说话,医生说她是心理障碍。”
“其实我到现在也觉得乔安·金确实很厉害。”柯耀庭苦笑,“他去见了小伊三次,仅仅三次,小伊就开口说话了,虽然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而且她似乎认出我了,只是不愿意跟我说话。你们明白吗?就是我隔着窗户看她和护士医生都很开心,但是看到我的瞬间,就不笑了。”
“乔安·金提出了想让小伊去M国接受治疗,其实我原本拒绝了,想要挽留他下来,我可以承担他所有的开销和高额的医疗费用,但是他拒绝了,他说他不用医疗费,看病是他的兴趣。那时候我只以为他客套……现在才知道,这真的是他的兴趣。”说到这里,柯耀庭腮帮子都绷紧了,咬着牙继续说道,“我犹豫了很久,可是就连小伊的主治医生都说他很厉害,留在这里也是静养为主。我看小伊也不反对,最后就让她跟着乔安·金去了M国。我最开始也跟去了,不过不想被你发现,所以没去过学校。”
柯顾:“……”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弟弟没错了,如果他要是跟去了学校,被自己发现了,也许齐伊也不会落到这个田地。
“那时候我也没有多少钱,也没有什么话事权,在科荟也只是一个底层员工。我不敢让父亲发现齐伊的存在,所以只能两边跑。”
“小伊是真的好转了,她变得很开心,语言能力也在逐渐恢复,不过她见到我的时候,却像是不记得我这个人一样。”
“一开始我没注意,等到次数频繁后,他问乔安·金,他跟我说这是她的记忆在复苏。”
“这个时候父亲对我设置了考核,这么说吧,分身乏术焦头烂额。当乔安·金重新把小伊带回国内的时候,我竟然是事后才知道的。我很生气,去跟乔安金理论,他却问我,难道不希望小伊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吗?”
“我心动了,这也是我想了很久的问题。我知道我爱她,但我没有任何信心,她跟我在一起,她会快乐。”柯耀庭仰头,看着天花板刺目的白炽灯,“这么说吧,爱情于我来说,可能是要往后排的,我至今都没有爱上除了小伊的任何人,但同样,在我可以因为柯建海的逼迫而分手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放弃了爱情。”
这个世界上小伊他唯一爱的女人,但爱情在他的世界里本身就并非首位。
苏漾有点明白了柯耀庭这个人,也许他并没有那么渣,也没有那么坏,只是他的价值观和他的目标驱动着他朝着另一个目标前进,而这个目标是和感情相背离的。其实在他被师兄点出来,之所以带他去见乐蓉的经纪人的目的是为了让他打电话给师兄时,苏漾就发现这个人是个目的性极强的人。www.xiumb.com
他们之前都以为柯耀庭是为了遗产所有才极力主张自己的唯一的继承人,但是事到如今苏漾已经确认柯耀庭绝对不是这么简单的人,也不可能这么傻,会在抢遗产的同时表现出自己的不孝以及张狂。
他应该深知,柯家并非都是他的人,一旦柯建海被杀害,一定会有人通知柯顾。而且一旦他表现得格外可疑,即便最开始没报警,在他表现出这样的可疑后,肯定也会有人选择报警。盯着柯建海遗产的可不仅仅是柯顾,还有段如蕾,还有那些如狼似虎的亲戚。
所以他的目的从头到尾都不是遗产,也不是希望别人认为柯建海已经死亡了,他希望的是,警方也好柯顾也好,能够发现乔安·金的目的,将齐伊从乔安·金的手中解救出来,自己也不会被牵扯进去。
“后来呢?”
“小伊确实回国开始了新的生活,乔安·金让我最开始的半年不要去打扰她,也不要出现,他跟我保证当我们重逢的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柯耀庭微微苦笑道,“我忍了半年,当我们在谈判桌上面对面时,我忍不住向她伸出了橄榄枝。出乎意料的是,她考虑了一顿时间后接受了。”
“我一直知道她学习工作能力都很强,但就是太尽职了,尽职到仿佛我们之间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一开始我还庆幸,但是有一次公司组织团建,我特意把我和她还有一个平日里特别八卦的女下属安排在了一辆车上,那个人没有辜负我的希望,挑起了感情的问题。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小伊很平静,我们之间的感情就像是一碗白水,寡淡无味。但最让我心惊的不是……”柯耀庭强忍着战栗,事到如今,他依然觉得害怕,“她说的故事跟我认知中的故事完全不一样。”
“她说的故事前面都没有问题,但是分手的时间点不对,在她的故事里我们感情结束得很和平也很平淡,仿佛就是渐渐疏远最后和平分手。我当然不信,所以后来没人的时候,我再次跟她确认了,她却很诧异,诧异我为什么会质疑她记错了。”柯耀庭抿抿唇,身子不禁前倾,紧紧靠着审讯的桌子,“你们知道更让我害怕的是什么吗?在她的大脑里,她的记忆中压根没有我们在精神病院的那两年,如果不记得也就算了,可是却被正常而丰富的记忆填满了。那次团建后我回公司找人事调了小伊的简历,简历填的满满当当,丝毫没有空出的时间段。”
苏漾看着还在后怕的柯耀庭,不知道他有没有意识到他刚刚说了,我们在精神病院的那两年,其实齐伊的崩溃又何尝不是他的崩溃?爱情对他来说究竟重不重要,恐怕他自己都不清楚吧。
“乔安·金虚构了齐伊的记忆。”柯顾冷静的声音将柯耀庭从恐惧之中抽离,柯耀庭点头:“我甚至怀疑过是我被催眠了,但是我找到了医院,确实有齐伊实打实的住院记录。”
“乔安·金这么做是为什么?”
“本来我也不知道的,但是在齐伊进入科荟的第三个月,乔安·金联系了我,要求我给他一大笔钱,并且给我发了一个视频。”柯耀庭痛苦地闭上了眼,眼皮都在颤抖,这是极度恐惧的表现。
“那个视频里……小伊就像一个木偶,因为乔安·金在她耳边说的一句话,拿起了一把刀,直接划破了她自己的手腕。”
“视频你还在吗?”苏漾突然问道。
柯耀庭一愣,立刻回道:“在。”
“让许沁来看一下,看能不能知道乔安·金说了什么。”
柯耀庭无奈地摇头:“没用的,我也请教过很多心理学家,他们说如果不知道暗示的内容的话,他们很难破解乔安·金设置下的密码……但是,我并不知道暗示的内容,因为视频是静音的。”一个没有声音视频,就是最好的设备也没有办法听清他说了什么。
“密码?小师弟不是已经破解掉一个吗?”柯顾笑了笑,“而且许沁是专业的,别人听不见的,她能看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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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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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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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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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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