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发时不是两点吗?”许沁笑眯眯道,“而且十一点的时候,武兴为特地发短信给那个人说他走了。”
李肖然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笑道:“然后呢?许警官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许沁脸颊微臊,想求夸奖的心思就被人发现的感觉真是很微妙:“咳,有的。”她拿出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一张便利店的小票,看地址是在报社附近,而打单时间是在一点五十分,小票内容是两瓶易拉罐装的啤酒,“这是在保安室的担架床下发现的,而找人替班的保安也说这不是他买的。”
“因为出事了,报社不是被暂时封锁了吗?所以楼内的垃圾没有被清理走,我们在案发办公室门口的垃圾桶中发现那两瓶啤酒,并且和便利店的店员核对了购买的牌子一致,而且店里的监控显示购买人正是武兴为。不过有一点挺奇怪的……”
“怎么说?”李肖然也兴奋了起来,这很有可能是可以证明凶手没有不在场证据的证明,小票和啤酒瓶上应该都还能找到凶手的指纹及dna。
许沁因为已经把啤酒罐送去鉴识科了,这会儿拿出来的是几张照片,原本只是在一旁听的众人纷纷凑到跟前。
“这是……”
李肖然看着照片顿时乐了:“凶手很愤怒啊,这是把啤酒罐子给踩扁了?”他拿着照片仔细端详,随后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不,他只喝了一瓶啤酒,另一瓶看起来更是直接被踩爆的。”
这个时候苏漾和柯顾的脸色已经不怎么好看了,而其他人也很百思不得其解:“他为什么特地跟同事说他要回去后还要去便利店转一圈?”
孙贤觉得挺费解:“这小子反侦察能力不是挺厉害的吗,为什么在制造了不在场证明之后又犯下这么一个明显的错误?”
为什么?
这个问题萦绕在众人心头,难道犯人不止一个?但也觉得说不通,他们并没有找到有两人以上共同犯案的证据。
“不。”苏漾和李肖然异口同声道。
就在这个时候苏漾的肩膀被人碰了碰。苏漾一回头,视线从喉结处抬高至凝视自己的双目:“师兄?”
柯顾没说话,只是做了个动作,食指拇指仿佛在凭空捏着点什么,随后这个动作不变手腕往外一翻。
苏漾拍手,恍然大悟:“师兄说的对,是意外。”
“没错,是意外。”李肖然点头表示赞同,“凶手对蒙纲毅产生犯意是买完啤酒之后。”
“啊?”余孟阳觉得自己脑子要跟不上了,“你们先等等,这不是自相矛盾吗?如果说他犯意产生在买啤酒之后,可他分明在买啤酒之前就已经伪造了自己的不在场证明,说不通说不通。”余孟阳感觉到自己找到了逻辑的漏洞,越说越亢奋,“按照我们之前的推理,他之前准备院子和狗都是为了对付其他人,而蒙纲毅单纯是撞枪口上的。即便我们大胆做个假设,他当晚是要对另一个人下手的,那他不是应该答应同事的换班请求吗?这样无论在哪里杀人,他都可以说自己在值班。除非他原本的目标人物也在报社,而且那么巧那个时间点也会出现在报社。”
否则那条短信就根本谈不上是不在场证明?那那个谎言的意义又在哪里?
“其实不矛盾。”李肖然却笑了,“你觉得矛盾是因为你觉得他制造的那个薄弱且随便的不在场证明是做给警方看的。”
余孟阳傻眼了,难道不是吗?
“如果他那个不在场证明是做给蒙纲毅看的呢?是不是一切就能说得通了?”
余孟阳懵圈了,但其他人却反应了过来了。
“头儿,我明白了!他的不在场证明并不是为了杀人计划,甚至他那天可能根本就没有杀人计划,只是他在临时起意后给蒙纲毅用了之前为‘懒惰者’布置好的圈套。”许沁眼睛亮晶晶的,明明眼底已经布满了血丝,可却满目的神采,“他的不在场证明根本就是歪打正着,他是为了在老编辑办公室外面放信,做的不在场证明也是应付老编辑的。之所以这么随心所欲就是笃定老编辑查不出来,甚至根本不会查。用苏哥他们的结论来说,这个凶手是未雨绸缪的行事方式,所以会这么来一手也不足为奇。”
孙贤忍不住拍了一把许沁的头顶:“妹子,行啊,比哥反应快。”
许沁傻笑,虽然还是看上去柔柔弱弱的长相,可余孟阳却忍不住高看她一眼,至少人家把自己没懂的搞懂了,而他现在思维还是乱得跟毛线球一样。
李肖然看他懊恼的模样,觉得挺有意思的:“你顺着捋就明白了,要不苏漾你再给他模拟一次?”
“头儿,我们也需要。”孙贤和曾郁也眼巴巴地瞅着。
但是余孟阳非但没觉得安慰,甚至饱受打击,一个文职脑子都比自己快?而且这分明已经超出犯罪心理学的范畴了吧?
苏漾扫了他一眼,似乎瞧出了他的心思,余孟阳赶紧绷住自己的表情,不敢再让心思泄露半分。
“师兄?”
柯顾一哂:“好,我给你配龙套。”
“明明是主角!”
“被人绑架被狗追外带跳井里的主角?”
“没错。”苏漾点头,两人嘴上没消停,可位置都已经站好了。苏漾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不仅如此还打了一个电话:“我先走了,放心,大家都下班了你就约会吧,别惹女朋友不高兴。”放下电话后,苏漾带上队员的帽子,手上带上白手套,整整领子。随后苏漾示意众人,这时候已经过了一个小时,还差几分钟就十一点了。之前被他拉来的另一位龙套孙贤就这样从他面前走过,苏漾对着他颔首示意:“孙编,下班了?这都十点了。”
孙贤笑呵呵点头:“你们也忙。”
这下子是许沁和曾郁吃惊了,在他们这次询问中确实有这样的人,他说他当晚是登记了加班时间的,他离开的时候碰见了武兴为,再问他时间,那人说他是十点多就走了,不过查他的的士记录,发现他其实是十一点才打上车。虽然有一点出入,但许沁压根没有往这上面联想。
等孙贤走远后,苏漾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已经没有灯光的办公室。等待片刻后,苏漾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随后从自己的包中拿出了一封信件,随后拿着信件若无其事地往外走,走到了办公室外,左右观察了一下见四下无人随即将信件投入门缝之中。回到保安室他打算摘下帽子和手套打算离开的时候,柯顾进来了:“小苏啊,我来加班,给我留个门。”
众人就看见苏漾的眼睛陡然变大,随后立马恢复了状态:“蒙老师,这么晚了,您还来啊。”
“忘了点东西。”柯顾笑呵呵的,“我等等就走了。”
“诶,天黑,楼道暗,我送您吧。”
“这多不好意思啊。”
苏漾摆摆手:“我送您。”
随后他在前头领路,柯顾在后面跟着,边走苏漾还说:“您老人家当心身体,这几天命案多,您晚上还是别一个人出门了。”
“怕什么。”柯顾摸了摸下巴,“老头子行得正坐得端,凶手不会找我的。”
“对。”苏漾的脸色笑意显然真切了一点,看着办公室就要眼前,没再往前走,“您老慢点,我先下去了,有事您叫我。”
而柯顾推门进房间的时候打开灯刚想往里走就看到了信封,神色凝重。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随后柯顾展开信,点亮台灯,这一忙就是几个小时。
而回到保安室的苏漾嘴角噙笑,看着说要马上就走的人办公室的灯一直亮到夜深。
苏漾示意众人这个时候时间已经到一点五十了。他抻了个懒腰,看了一眼办公室依然亮起的灯,哼着小曲去便利店,买了两瓶啤酒,啤酒是特案组小冰箱里拿出来的。
一瓶被苏漾拿在手上,另一瓶直接打开喝了。
边喝边往老编辑的办公室走,目睹他举动的众人都睁大了眼睛,就连李肖然都有些讶异。所以武兴为买两瓶啤酒,竟然有一瓶是给老编辑买的。
“啊!”许沁不禁叫了一声,随后捂住了嘴巴,她觉得自己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蒙纲毅的女儿说他这辈子就两个爱好,一个是抽烟斗,一个是喝啤酒。”
这种感觉太让人不好了。
总让人会担心会不会哪一天带着你喜欢的东西来见你的朋友其实是别有居心的。
不过幸好的是,武兴为并没有进去,至少在苏漾的推断中,武兴为并没有进去。
苏漾在办公室门口站了一会儿,正想举手敲门的时候,里面的柯顾突然拿起手机:“是小苏警官吗?我收到了一封匿名信……”
而站在门口的苏漾手中已经喝空了的啤酒罐应声落地,苏漾一脚将啤酒罐踩扁。
苏漾整个脸涨得通红,和害羞的红不一样,是恼羞成怒的红,他眼睛瞪得很大,就像金鱼一样,随后大口地呼吸着空气,仿佛上不来气一样。等屋里的电话讲完,柯顾还在嘀咕警察大题小做的时候,苏漾重重地将手中的另一个啤酒摔在了地上,随后一脚踩爆。
啤酒罐开裂的瞬间,啤酒花四溅,随即还发生了巨大的响动。
眼前的一切让余孟阳只觉得自己大脑已经缺氧了,他现在可以理解林局为什么要给特案组那么多优待,别看李肖然是组长,他是队长。可特案组跟三个中队各自下设的三个小组可不是一回事,李肖然是可以直接临时借调其他中队成员的,行动组也是无条件配合他们所有行动的。
简单点说,就是说特案组的行政级别比各中队还要高半级。
再说现场,壮烈牺牲的两个啤酒罐的模样和许沁曾郁找到的两个啤酒罐模样极为相似。之后的故事就不用再演绎了,柯顾从里面拉开门,把蹲在地上喘气的苏漾拉起来,半搂半抱地拍拍他的肩膀:“先缓缓,以后这种方式少用。”
“额,苏哥是?”
“人格扮演,师弟要将自己完全代入武兴为的性格之中,我们对武兴为的性格描绘越具体,进行人格扮演的危险系数就越大。尤其是武兴为的人格中具有一定地反社会倾向。具有一定心理学基础扮演的才像,但也正是因为有这方面的专业知识,他会将自己沉浸在其中,如果不能及时脱离,会对他的情绪造成负面影响,而如果经常使用这样的方式……”柯顾挑起眉梢,“也不是没有人因为这个情绪崩溃,如果用在歪门邪道上,最后变成多重人格也是有的。”
众人:“……”真实瑟瑟发抖。
不过柯顾这么一说,李肖然倒是不好意思了:“是我考虑不周,苏医生,以后不这么用了。”
苏漾终于喘匀了气,摇摇头:“没事,我心里有数,不行的时候肯定不上,再说不是还有师兄顶着吗?”
这一句话就把柯顾炸了一天的毛彻底抚平了,盯了苏漾半晌,也点了点头。
李肖然看着这对师兄弟只觉得牙疼,拍拍手:“好了,如果没有别的疑问,我们讨论下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许沁认认真真地打开笔记本,
就听李肖然接着道:“该怎么跟阿姨解释我们办公室啤酒罐爆炸了?”
众人:“……”
……
他们当然不是因为扑空就放弃了对武兴为的追捕,他们讨论完案情又讨论完如何讨好保洁阿姨后,李肖然接到了林厉的电话。放下电话后,李肖然正了正神色:“通缉令已经全城发布,也已经交由各交通关卡,有什么线索会及时联系我们,现在,赶紧补觉能睡多久睡多久,解散。”
大家已经连续几天没有睡上一个好觉了,更不用说昨晚大家都熬了一个通宵,今天又是连轴转转到现在,而时钟早已指向凌晨四点,夏天快来了,再过两个小时就能看见日出了。
看见凌晨四点的城市对于他们而言已经是平常事了,他们没有那么多鸡汤感慨,因为熬通宵往往伴随着的是棘手的案件,争分夺秒不过是担心下一个被害人的出现。
柯顾拉着苏漾回到了苏漾早上睡的休息室,把苏漾往床上一按:“睡觉。”人格扮演有多累,柯顾比所有人都知道,现在睡眠才是最好的补充剂。
“那你呢?”
苏漾突然拽住了柯顾的衣角,他没睡几个小时,可师兄比他睡的还少。
“我没事,习惯了,我再去捋捋案卷。”原本柯顾确实对案件没有那么上心,但是看着苏漾没日没夜的模样,他也忍不住想帮一帮他,别的不说,至少别在死人了。
为什么他们看见啤酒罐照片的时候脸色都变了,就是因为他们想到了另外一层。如果那瓶在完好无损情况下被踩爆的啤酒是武兴为为了老编辑准备的,很有可能他们之前的推测就是错误的,武兴为对老编辑的敬重并没有因为老编辑对于郭康伟进行澄清性报道而愤怒,更有可能的是他把那篇报道的责任归咎于警方。
武兴为是保安,他甚至很可能就是柯顾和苏漾第一次去报社时把摇杆摇起的保安。在知道警方找过老编辑后,他是很有可能这样想的。
如果是这样……
柯顾笑容顿时无奈了起来,如果当初老编辑没有打电话给他们,没有让武兴为听到,很有可能之后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系列案件,每多一个受害者他们就多一些线索,就离凶手更近了一步,但这样鲜血淋淋的线索并不是他们想要的。
柯顾知道苏漾会自责,因为他也自责,自责为什么没有再快一点,自责为什么没能更早锁定凶手。
柯顾刚想往外走,衣摆再次被苏漾扯住了:“一起睡,是你告诉我的,睡眠不足脑力下降做出的判断也是错的。”
“那我去外面再找一张床,这样行吧?”
苏漾却摇摇头,手执拗地拽住他:“一起睡。”
“床小。”说完这话柯顾忍不住想把自己摇醒,明明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事,明明自己费尽心机登堂入室不过就是为了修复两人的关系,可这么个大好机会摆在眼前,柯顾却推开了。就连柯顾都觉得自己脑子有病,去他妈的理智,不管现在的苏漾在他眼里多不清醒,先同床共枕了不好吗?
脑子里自己跟自己打了一脚,可脚步还是没能迈动,柯顾抹了一把脸:“床太小睡不踏实,你睡,我就在外面。”
“不。”
苏漾就这样定定地看着他,说出来的话却让柯顾彻底迈不动步子了——
“以前学校的小床我们都能挤下,这个可比那个大。”
这一觉两人都睡了一个瓦实,睁开眼睛一看手表已经早上八点了。踏踏实实的四小时睡眠对他们现在的状况而已已经很奢靡了。
苏漾一动,柯顾也跟着醒了。wWW.ΧìǔΜЬ.CǒΜ
看着睡眼朦胧看着自己发呆的小师弟,柯顾嘴角扬起一抹笑等着极大可能昨晚睡前断片的苏漾炸毛,炸吧炸吧,炸毛多可爱,炸毛了他才能撸。
没想到当因为熟睡产生的红晕渐渐从苏漾脸颊褪下后,苏漾清了清嗓子,举起手:“嗨,师兄早。”
柯顾诧异了,他反问道:“早,小师弟,你知道现在是哪年吗?”
“师兄你是不是因为睡眠太少记忆力衰退了?”苏漾伸手摸了摸柯顾的脑袋,“也没发烧啊,我等等打个电话问问老师怎么回事。”
苏漾边碎碎念边下床,柯顾伸手就拽住了他:“我们老师主攻犯罪心理学,精神学科他不行。”
“我问的问题就是跟心理学有关系有关系啊。”苏漾一脸呆萌,脚步向后撤了一步,“比如理智领袖型人格如何一夜之间变成躲避型人格患者。”
柯顾:“……”
看着一脸呆萌可脚底滑不溜丢的小师弟,柯顾陷入了沉思。
孩子叛逆了怎么办?打一顿能好吗?
……
嬉闹归嬉闹,两个人还是抓紧时间洗漱了一番,只不过在出公共浴室的时候苏漾被柯顾揪住了领子:“小师弟,别走。”
“师兄,有事您吩咐。”苏漾作乖巧装状。
“吹干头发。”
“好麻烦的。”苏漾用毛巾赶紧擦一擦,“而且男人吹头发都娘啊。”
柯顾挑起眉梢:“哦,苏小姐,请吹头发,你不吹我就帮你吹了。”
想到曾经缠着柯顾,非让柯顾给自己吹头发学生时代的自己,苏漾就有些心虚。缩缩肩膀,乖乖地插上风筒。
他坐在凳子上,看着眼前的镜子,而镜子中的柯顾就他身后站着。苏漾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就像是柯顾不会轻易再跟自己挤一张小床一样,自己也不会再缠着师兄让他给自己吹头发。
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怎么追忆,那也是过去了。昨天他也是受了牛流芳的刺激,一时压不住心底的潘多拉魔盒,嫉妒心就这样泄露了出来。
正出身,他的头顶就出现了一只温热的大手,挡住了风筒的热风:“头皮不烫?”
“嘶——”苏漾这才后知后觉刚刚风筒一直对着吹的地方烫得发疼,“疼疼疼!”
柯顾摇摇头,接手了苏漾的工作,他不是不想帮苏漾吹,只是他实在不会吹头发。他就只会吹干,可他记得从前讲究的小师弟会扁着嘴说自己把他吹成了直男发型。
吹头的人不知道那只不过是撒娇,被热风吹的人不知道其实没有不愿意,只有关心则乱。
不过此刻再缠绵的的心思都抵不过人命。
温馨的晨曦时光转瞬即逝,随后他们就投入到了无休止的追捕之中。
武兴为所有的人际关系都需要排查,不过正如柯顾所言,作为一个自恋型人格障碍者,他的朋友并不多,大多数的朋友都因为忍受不了他的自大和偏执,断了来往。所以排查工作并不难进行,反倒跟他关系比较好的还是他的同事。
那个同事说其实武兴为的性格跟刚入职时有一定的变化,最开始他们认识的时候,他记得武兴为是一个特别愤世嫉俗的人,但是因为武兴为喜欢看书,有一次被吃完午饭出来遛弯的蒙纲毅碰见了,两人聊了几句,蒙纲毅确实觉得武兴为悟性不错鼓励了他几句,后来又给他列了书单。在同事眼中,两人虽然算不上朋友,倒也称得上是忘年书友。
同事说从那之后,武兴为的性格就开始发生了一些转变,虽然还是很自负,但是整个人气场温和了一些。除此,这个同事还提供了一个应征了他们之前的侦查和猜想的线索——
“大武好像有几个学生,可能是书友会之类的吧,他们都叫他老师。虽然我问起来的时候,大武说那些不是他的学生,是他的试验品。可能大武不想当保安,想转行试带的学生吧。不过那些学生倒是对他挺尊敬的,之前大武生病住过一次院,那些学生买了好些东西去看他,我看着都羡慕。”
这就彻底符合了在缝目案中,苏漾看到的现场。为什么死者对凶手毫不设防,为什么凶手能够知道受害者的那么多私密。
可惜的是,知道这些只对之后的审讯以及起诉有帮助,但是对现阶段抓捕武兴为并没有太多的帮助。
大家都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通缉令发出去了,他们已经接了好几个报警电话,但是跑过去一看都扑了空。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一转眼就到了十二点半点,大家揉着咕噜噜的肚子坐在办公室垂头丧气之时,有个预审科的小姑娘跑了上来:“李组,你们昨晚带来犯人说他愿意交代武兴为的行踪。”
李肖然豁然起身:“走,死马当活马医。”
但就在他要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苏漾和柯顾的手机同时响了起来。
两人都接起电话,半秒钟后,两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头儿,城西书城。”
先说柯顾接到的那通电话,柯顾最开始接起来的时候直觉是骚扰电话,因为对方的声音压得实在太低,低得柯顾都没有听清,电话那头是一个女孩的声音——“柯警官,我是张童月,书城的前台,我看见你们在找的人了,我还看着他身边跟着一个小男孩。”
而苏漾接到那通电话却是苏漾怎么都没有想到的,电话那头是一个焦急的女声——“是、是苏警官吗?我叫蒋慧秀,我知道我这个请求很冒昧,但是我儿子明易不见了您能不能帮我找找?求求您了……”
说到后来苏漾已经听出了女子的哭腔,姓蒋的女士,明易……苏漾眼前突然闪过了一枚用胶纸贴住了姓氏的校牌。
“蒋明易失踪了?!”
“他每天中午放学之后都会去书城,我因为放心不下,下班之后会去看一眼。但是我今天没有找到我儿子,问了书城的人他们说见他跟一个成年男子离开了……”蒋慧秀已经语无伦次了,“书城的员工说他们之前就认识,可我根本不知道,我报警了,可警察也只能从监控查起,我担心时间耽误了,我儿子会不会……”
“书城……”
苏漾脑子快速回忆了一遍他和蒋明易在地铁遇见的情形,最后画面定格住了——
“《神曲》可不是普通小学生能看得明白的。”
“其、其实,我自己看也看不太明白。但是老师讲得很生动。”
老师……
苏漾浑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蒋女士,您儿子这段时间还在看《神曲》吗?”
“对,是一直在看。”蒋慧秀抽了抽鼻子,“我今天早上送他上学的时候,他还跟我说他看到一个地方觉得老师讲错了,他要去问问。”
“苏警官,你说会不会我儿子看书看得走火入魔了,《神曲》我也翻过一点,讲了好些个神鬼地狱的,我儿子会不会想不开啊?”
“你先别急,站在原地等我们,我们马上就过去!”苏漾挂了电话后,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一遍,蒋慧秀和张童月两个人的消息一对,大家都知道要出事了。
“妈的,对老人下手之后对孩子下手,他自己就是个社会渣滓!”孙贤狠狠地踹地,“我去通知交警封路。”
李肖然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可能再去审那个嘴里没有半句实话的牛流芳,他把牛流芳的审讯交给了许沁和曾郁,临走前柯顾还特地叮嘱了一句——别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之后柯顾、苏漾跟着李肖然一起上了车,柯顾开的车,李肖然通知行动组,而苏漾则给在看监控的警察打了电话:“找到他们最后摄像头能拍摄到的地方,把时间和地址发给我。拐走孩子的就是我们在通缉的武兴为,但是这一点不要告诉蒋女士避免他的恐慌。你可以试探地问问她看她对这个人和这个人名熟不熟悉。”
“苏警官?”
苏漾一怔,就听那边说:“苏警官,是我啊,跟您一起去报社的那个,您还记得吗?”
苏漾:“……”要不是他判断出来小警察是真傻不是假傻,他都要怀疑小警察是不是就是凶手了。
熟人就更好办事了,省去了繁文缛节,苏漾快速地把工作布置了下去。不多时,挂着警灯的车一路走应急车道,将原本的路程足足缩短了一半,他们很快就到了城西书城。
一进书城大门,一个人影差不多是扑过来的,苏漾赶紧扶住:“蒋女士,您冷静一点。”
人影正是蒋慧秀,她并不是要扑到苏漾身上,而是想给他们下跪:“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找找我儿子吧,他就是我的命,求求您找找他吧。”
“您先起来,我们会的,现在全城的警力都在搜索明易的下落,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地找到他的。”
“那一切就拜托了……”原本瘦瘦弱弱的一个女人,此刻就像是力大无穷一般,苏漾将她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掰开都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为母者强啊……苏漾想到这里突然想起自己也好久没回家了,等案子结了就回家小住几天吧。
“您先坐着,有我的同事陪着您,您也仔细回想一下明易平常有没有提到特殊的事情?比如特殊的人,特殊的地点等等。”
“明易最喜欢看书了……”说到这里,蒋慧秀眼圈又红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他看那么多书,不然也不会像今天这样。”
“不。”苏漾拍了拍她的手背,“书没有错,有错的是人心。”
蒋慧秀一怔,看着拉着柯顾往远处跑的苏漾,盯着他们的背影看了良久,点了点头。
就像她遇人不淑,但那不代表世界上就没有美好的感情了。思及此,蒋慧秀突然间找回了勇气,她好想好想告诉她的儿子,告诉她,其实妈妈已经不恨了,妈妈不想用剩下的华年去恨一个渣男,妈妈更不想你背负着妈妈的恨走下去。
……
别看小警察有时候傻乎乎的,但是他执行力其实很强,苏漾跟他说了之后,他很快地将所有的目击证人集合在了一起,也幸亏是张童月发现了那个男人是武兴为,他们几乎在十分钟之内封锁了书城。所以还能找到不少目击证人。
不过问了一遍话后,小警察留下了三个人是知道最多有效信息的。所以苏漾他们一到,就已经知道了武兴为和蒋明易的大致对话。
蒋明易放学之后在老时间老地方看书,然后武兴为找了过去,两人似乎是认识的,蒋明易叫对方“老师”,然后蒋明易说了武兴为之前有地方说错了。随后两人激烈地争论起来《神曲》中的问题,之所以有人会注意到,也是因为一大一小争吵的场面太少见了。
“又是《神曲》……”苏漾唇角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直线,“武兴为这是还想杀人啊。”
柯顾拍了拍苏漾的肩膀:“他想杀人,我们就阻止他杀人,你冷静下来想一想,他们有可能会去哪里?把你觉得有可能的地方都找出来,我们人手充足,都分出去,一定能抢在他前头。”
“好,我需要一张地图。”
这里是书城,这类东西最好找了,小警察一口气抱过来一摞地图。苏漾从里面挑出了城西的地图,三起命案都发生在城西,书城也在城西,武兴为的住所地也在城西……在这种警方已经布下天罗地网的情况下,武兴为一定还会在城西。而且他现在目的就是杀人,不是逃命。
城西书城属于在城西比较居中的位置上,武兴为一定不会选择其他区,而且也没有条件选择其他区,所以苏漾断定他还会选择城西。
苏漾在城西书城为中心十五分钟车程以内的地方画了一个圈,随后他趴在地图上,拧着眉头拿铅笔勾勾画画。五分钟后,额头布满汗珠的苏漾抬头报出了五个地名。
这五个地方都不是居民区,而是工厂,从食品加工到印刷厂,看起来没有丝毫关联,但这个时候已经不是深究原因的时候了。
李肖然下令开展地毯式搜索,而且他们则分别带人前去苏漾圈出来的五个地点。
离开书城之前,柯顾见苏漾认认真真地捧着《神曲》闭上了双目,口中念道——
“如果老天当真有眼,那就让无辜者平安无事,让暴怒者受尽苦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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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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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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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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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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