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烟也真是挺服他的。每次跟他说着很严肃的正事,他都能面不改色云淡风轻的把话题转移开。
抬眼捂住他的嘴,黎烟认真道:“下次再这样就给我打麻醉针吧。光阙的麻醉枪。”
傅司琛就着她的手动着唇,话音被迫变得含糊:“你胡说什么呢。”
用她的话堵她。
黎烟眸色动了动,声音放轻:“我好不了了。更不想伤害你。”
十岁那年患病起,唯一能抑制她犯病的只有麻醉和安定。
安定在她的体内已经建立起耐受了,吃再多都没用,所以只能麻醉。
“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傅司琛搂紧她细长的脖颈往身边搂,手从后颈绕过勾起她的下巴,黎烟被迫的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嗯?”
“打是亲骂是爱。”他一本正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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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挺喜欢你打我的。”正经的神色不改,继续道:“可能我比较享受这种情侣之间的小情趣癖好吧。”
说完,嘴角还浪荡的上扬着勾出痞坏的笑意。
黎烟没好气的按着他的额头:“我在跟你说正经的!”
“我也没跟你说不正经的啊。”傅司琛还有点委屈道:“不会是你自己想歪,以为我不正经吧。”
把锅往黎烟身上甩着。
黎烟再沉重的情绪在这一刻也被傅司琛这副贱死的样给全部击散。
“真的跟你说正经的。”
傅司琛捏着她的手从额头上挪下,抵在唇边亲了亲:“好,不闹了。”
黎烟调整了下坐姿,尽量保持轻松的窝在他怀里,深呼吸做好准备,娓娓道出。
“我妈在十年前,我爸被处以死刑的那个晚上,当着我的面,从我们租房的楼顶跳楼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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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司琛骤然紧张,着急的:“黎烟……”
他一直都知道黎烟心里藏着很多事,但一直都没去问,因为能猜到那些事情都不是什么轻松美好的事,他不想成为那个往她心口插刀的人。
“别打断我。”黎烟抬手反握住他的手,十指穿进他的指缝,交扣着,轻轻使力,反过来安抚着他:“我想跟你说这些。”
傅司琛眼神担忧的下垂,入眼是她浓密的发际线,往下是饱满的额头,纤长又浓密的睫毛,轻轻眨着。好像跟平时没什么变化,但又好像不一样。
“她坠落在我眼前的时候,人是朝上的,红褐色的血染红了整片雪地,当场就没了气息。但是她的肚子在鼓动着,我猜到黎阳还活着,就不顾周围那么多人的眼神,用着捡来的刀,一层层的剖开她的肚子,救下了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直系的亲人。
有人帮我叫了救护车,医生下车的时候先给我妈做了检查。她没死。她还有生命体征。你知道吗,当时我人都傻了。以为她躺着不动了,我怎么叫她都没反应了就是死了。所以我才敢用刀去剖开她的肚子。一分钟后,医护人员抬来担架要送她回医院抢救的时候,她才是真正的没了气息,真正的死了。
但就因为我自作聪明,剖开了她的肚子,刀口大到止不住血,医生就不敢下手给她做心脏复苏,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
那个瞬间她才是真正的死在我的面前。医院把她带走处理了尸体之后,告诉我死因是失血过多。
有可能是跳楼的时候脑出血过多,也有可能是我剖了她的肚子流了那么血导致的失血过多,真正的原因医生也确定不了。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我在那个雪天,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亲手害死了我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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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我就讨厌每个冬天,讨厌每个下雪的地方,怕冷,更怕在冷的时候做出选择。wWW.ΧìǔΜЬ.CǒΜ
如果那个冬天我能清醒点,理智点,再耐心的等等救护车,说不定我妈和黎阳都能活。我在明明可以保全两个的情况下,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彻底走向偏路。
我好恨我自己。
我更恨这个世界。”
傅司琛心疼的牵紧她的手,不忍心再听下去,但更不忍心打断。
能够坦然面对过去的悲苦已经很不容易,她现在还说出来,不保留一丝一毫的在他面前,展示着那个完完全全的自己。
这是需要拥有常人无法想象的勇气才能做到的。
难怪,她那么怕冷,体温越低人越迷糊。是因为她恐惧在低温里思考和选择。
也难怪她刚刚做噩梦惊醒的那一下会去洗手,不断的反复的洗,是梦到母亲跳楼的场面了吧。
黎烟继续道:“也是从那之后,我患上了躁郁症。每天流浪在各个街头,打各种野架。我觉得生活是灰色,没有任何希望摆烂的日子一眼看到了头。像我这样的人不配拥有任何好的东西,不配过任何好生活。如果那时候没有碰到徐叔,我这辈子可能就这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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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叔,大抵是徐一宁的父亲。傅司琛想。
“那时候我在酒吧后门跟人打架,被警察抓了个正着,在派出所里遇上了正好调任下来的徐叔。他帮我办了手续,接我回了他家,对我就像对徐一宁一样好。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老是烦躁控制不住情绪是因为得病了。是有一次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把他伤的特别重我才知道的。
他带我去看心理医生,大包小包的药开了一堆,可贵了。吃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没用。然后黎阳那边就传来了坏消息。说黎阳娘胎里带出来的肾病没有治愈的可能,让我转院。我把我爸留下的遗产全花完了也不见起色。
后来为了省钱,我就没再吃过药。忙着赚钱给黎阳治病。忙起来后,病反而还可控了些,没之前发作的那么勤了。后来发现,只要我生活的环境不会变冷,我几乎就不会发病,所以就一直跟着师父生活在四季如春的海城。”
傅司琛张了张嘴,话没说出口,就被黎烟突然转头看来的眼神打断。
她说:“那样的生活虽然稳定,但是那是逃避换来的。虽然说逃也能逃一辈子,但我总觉得不痛快。以前不想改变是觉得没什么东西能让我从那种情绪里支撑着自己走出来。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有你在我身边。觉得难熬的时候,想想你,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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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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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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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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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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