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启程,萧如笙又换回了男装,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坐在马车边缘,一条长腿耷拉下来,随着马车前行的节奏轻轻摇晃。
萧如笙不是一眼惊艳的美人,可若是放在人群里,也是明艳耀眼的,换上男装,便遮了几分明艳,可行走于路上,偶然一回头看到她的人,也还是会忍不住多看一眼。
那是个看起来就娇憨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大概是任性的有名的江湖人士家中养出来的小绵羊,带了点任性娇蛮,却不惹人讨厌,因为那双眼睛没有世俗的污秽浑浊,明亮的刺眼,让有些人会生出一种毁掉她的冲动。
萧如笙倒是不想毁掉,但是劣性根里也想逗弄两下,所以在小姑娘瞧着她看呆了的时候,她邪肆的靠在车厢上朝着人家小姑娘抛了一个媚眼,小姑娘瞬间脸红了苹果,嗖的转了头,还夹紧了马肚子催马快些前行。
看着小姑娘略带几分狼狈的身影,萧如笙咯咯的笑了,许栩看着她这招桃花的样子瞪了她一眼,“别欺负人家小姑娘。”
那姑娘一看就很单纯,而且很有那种话本里写的会对剑客一见钟情的无辜脸,瞥了一眼萧如笙背上的一刀一剑,她说这让她看起来不那么像个姑娘,而且还能一看就不好欺负。
可是,这样英俊好纤细的少年郎,一刀一剑走江湖,又是多少闺中女子的梦中情郎?
萧如笙腰间还别了个酒葫芦,拔掉酒塞直接对着酒葫芦喝酒的时候,让这清秀的少年郎多了几分痞气。
本盘坐着的那条腿曲起来,拿着酒葫芦的手腕正好搭在膝盖上,萧如笙扭头看赶车的许栩,“你说,狼群里养一只羊,是好还是坏呢?”
许栩不解的嗯了一声,“什么意思?”
“江湖中,养出这种单纯无害的女儿的人,有些正是那伪君子。”萧如笙耸肩,“他自己卑劣极了,却将女儿养的像个活菩萨,非黑即白的分不清个是非,你说这种人,等哪天暴露了自己的本性,又或者被他阴险害死的人寻仇上门,他的女儿该如何自处是好呢?”
萧如笙想到了自己教养许赢熙的时候,打从一开始,便是狼性的驯养,所以在那孩子长大之后,她就总担心,是不是被自己给养歪了,不怕许赢熙分不清个好坏人,她只怕许赢熙不想做好人。
想到那个孩子,萧如笙心口酸涩的疼痛,真的分不清楚,那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那孩子的一颦一笑,赖着她喊娘亲,追着她满宫里坏她和许栩好事的样子,都那么的真实。
可是,生孩子的时候,自己好像,没有太多的感觉……
“害人害己,有些人成为伪君子可能是年轻的时候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只是走到最后没了退路,有些人是因为年轻的时候不懂事选错了路,然而在这条错误的路上,却得到了诸多好处,所以不想回头了,有些人,则是太愤世嫉俗,觉得自己怀才不遇,只有如此,心理上才能得到平衡,当这种人将子女养成不谙世事的活菩萨的样子,或许,他心中知道自己是错的,是阴暗的,所以不希望自己的儿女被脏了心,虽然若是事发,孩子真的无法自处,或许,他们做人不太合格,可是做父母,却又是合格的。”许栩无法从单一的一个角度去看待这件事。www.xiumb.com
萧如笙回了神,专注的听许栩的解释,“难道不应该错了就是错了吗?是非黑白分的清清楚楚,不去理会之间的灰色地带,难道不好吗?”
她本身并不是个非黑即白的人,可是,她有时候会也会羡慕这类人,他们活的清楚明白,简单纯粹。
“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底气,纯粹的非黑即白是需要勇气更需要底气的,这世间的对对错错,有时候也不一定非得有一个结论。”许栩想,萧如笙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只是,人有时候活的太通透,是很爱和自己较劲的。
非要论一个是非黑白,也不是很有必要。
纯粹的人,是需要有强大的后台支撑的,他的任性,有人买单。
如今的萧如笙完全有这个资格,可是,她自己就是自己的靠山,一切来的太晚了,她已经习惯了权衡利弊,向往纯粹,羡慕纯粹,即使有了许栩,她却再也做不到了,因为她还想做许栩的靠山,让许栩少沾染一些世俗,让许栩多一些纯粹。
路上的风景因为身边有所爱之人陪伴,便是秋日落叶,冬日霜雪,都变得极美。
踩着厚厚的银杏叶跳跃在林间,风一吹,叶子簌簌坠落,如落入人间的精灵,围绕着舞剑的少年郎旋转不停。
许栩微微一抬手,掌心的叶子放在唇边,便能奏出轻快的曲子为她伴奏。
夕阳降落,这片林子没了游人,倦鸟归巢,却忍不住落于树梢伸长了脖子听人间小曲儿。
穿上厚厚的棉衣,如孩童在雪地里打滚,在许栩过来的时候,抓起早就藏好的雪球朝他扔过去,他只是微微侧头便躲过了,但是发梢却还是被打倒,沾染了银白。
雪簌簌的坠落,许栩由着她在雪地里胡闹,也配合她打雪仗,直到两个人的头顶和肩膀,都落满了白雪,山间被他们踩踏的脚印一次又一次被大雪覆盖,白气随着两个人说话消失在冬日这白茫茫的一片雪地里。
“等我们老了,变成白头发,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萧如笙看着许栩墨发落满白雪,鼻尖微微泛着酸,她所求便是与他共白头。
“嗯,到时候我们白发苍苍,应该也还能一起看雪。”许栩笑着点头,抬手将她身上的雪花拂去,头发已经有了潮气,连忙在她面前弯下腰,“走了,回家吃烤肉。”
他们在这山林里住了有小三个月了,当初入秋的时候住进来,正好搭建了一栋木屋。
萧如笙拂去许栩背上的雪花,爬了上去,在他背上清理他头发上的雪,“有人说,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她悲观的想,即使这个梦眨眼便会消失,那她和许栩今日同淋雪,也算是共白头了。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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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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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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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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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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