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着,脑子飞转,郝爱国是怎么知道的呢?
这一年下来,去掉花销,自己连五千块钱都没赚上,后来才想明白,不是沙场生意不赚钱,而是不适合自己。
尤其在周疯子公司经历过那件事情以后,后来又听说那天遇到的图四被人打死了,他就更不想干了。
入冬关了沙场以后,他就开始琢磨找下家,千辛万苦,终于有个朋友肯接手,只是两个人还没签转让合同。
这事儿是偷偷摸摸进行的,就是因为他不想让郝爱国知道。
他干笑了两声,“爱国呀,你说晚了,我这边都已经转让完了,总不好……”
“老冯,”郝爱国那张大烟鬼一样的脸毫无表情,“我说过了,沙场你得转让给我!”
冯志暗骂,自己真是他妈引狼入室,怕什么来什么,现在可咋整?
郝爱国也没啥废话,站起身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白纸,白纸叠得方方正正,放在了茶几上,“老冯,兄弟我明人不说暗话,我没钱交明年的承包款,还得麻烦你先垫上,欠条你收好!”
“不行不行不行……”冯志慌忙说:“爱国呀,你也得体谅体谅我,合同我都和人家签了,沙场不是我的了,我也答应不了你呀!”
“再说了,你也知道我今年基本上就是白玩儿,根本没赚啥钱,也没钱帮你垫付啊……”
“爱国,你……”
“卫国!卫东!”郝爱国懒得再听他哭穷,沉声喊了两个名字。
那两个长得很像的小伙子站了起来,纷纷把手伸进了棉大衣兜里,冯志吓得也站了起来。
两个人分别拿出了一个白酒瓶子,拔下上面塞的报纸团,汽油味儿传了出来。
不用郝爱国吩咐,抬手就往冯志身上扬。
冯志在家里穿的本来就不多,瞬间就被淋透了,汽油味儿很大,让他脑袋晕乎乎的。
“你们、你们嘎哈呀?是不是太过分了?”他是又惊又怒又害怕,心脏“砰砰”乱蹦,两条腿都是软的,动不敢动,跑也不敢跑。
郝爱国朝姬老骚努了努嘴,姬老骚从兜里掏出了一盒火柴,打开以后,拿出了一根火柴棍儿……
冯志见他们这是要来真的,紧张的已经说不出话来。
郝爱国看着他,“我给你三个数的思考时间!”
“一……”
“二……”
“我同意!”冯志喊了出来,随后腿一软,一屁股就坐在了沙发上。
郝爱国咧嘴笑了,一点声音都没有。
姬老骚赶快收起了火柴,其实他的腿也有些抖,这要是真点着了,谁都跑不了!
他一直自持是个文学青年,不太喜欢这么粗鲁的事情,也非常讨厌这样霸道的强买强卖。
就在刚才,他突然有了离开郝爱国的心思……
几个人往出走,冯志还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他想起来,可浑身没有力气。
郝爱国拉开了房门,回头咧了咧嘴:“冯老板,别怪兄弟出此下策,没办法,穷怕了!”
冯志没说话。
“兄弟我欠你个人情,他日有需要自当报答!年后别忘了喊上我,记得带上钱,咱们一起去水利局把手续办了,多谢!”琇書蛧
周东北从饭店离开后,直接去了河西湾沙场,老嫖留他吃中午饭,他说算了,找七哥他们一起吃。
站在河坝上,远远就看到大头脑袋上顶着口铝锅,嘴里呼呼冒着白气,和一个司机比比划划说着什么。
他坐在满是冰雪的河坝上滑了下去,可惜这件将军呢大衣没有皮大衣滑,没出溜到下面就停住了。
他开始往下蹭,蹭一下动一点,再蹭一下,又往下动一点……没办法了,只好爬起来跑了下去。
司机上了车,满满一车沙子,晃晃悠悠开走了。
“疯子哥?”大头眯着小眼睛笑了起来。
周东北离老远喊:“不戴帽子不冷吗?”
砰砰砰!
大头抬手用力敲了几下,喊:“里面戴着帽子呢!”
我去,这货倒是不傻!
走到近前,他问:“还练着呢?咋样了?”
大头脸上的神秘笑容又一次浮现,张开双臂,“你别动!”
周东北愣眉愣眼,“嘎哈呀?”
“让你感受一下!”
说完他闭上了眼睛,两只手臂像鸟一样扇动起来,“来,感受一下我强大的气场,闭上眼睛,慢慢感受……”
北风呼啸着卷起河面上的浮雪,雾蒙蒙一片。
才这么一会儿,周东北就感觉自己快冻透了,懒得再搭理这个憨货,转身就往河坝边的窝棚走。
“疯子哥,有个秘密我从来没和别人说,今天告诉你,哥们我上个月开了天眼……”
周东北已经进了窝棚。
大头的小胖手还在忽扇着,“我已经看到了你的前生今世与来生,哎呀——疯子哥,你的前世可不得了,乃是唐朝开国名将程咬金转世……”
“这程咬金的三板斧很是厉害,第一斧叫劈脑袋,从上往下泰山压顶;第二斧叫鬼剔牙,直接攻击敌方面部;第三斧叫掏耳朵,横扫……”
“……”
“烤土豆?!”周东北嘿嘿直笑,撩了撩大衣,坐在了小板凳上。
杨历年裹着铁路的劳保大棉袄,手里扒着土豆烤糊的皮,一只手挑开棉门帘,伸着脑袋往外瞅:“大头自己嘀咕啥呢?”
周东北笑道:“让我感受气场呢!”
“艹!”他骂了一句放下了门帘,问:“哪天回来的?”
“前两天,”周东北拿起炉盖上的土豆,烫得直倒手,“对了,大宝子说,新青张英英旅社那个老板娘问你呢!”
杨历年磕巴起来,“嘎、嘎哈呀?”
周东北哈哈大笑,“看你紧张的,还说没上?”
“真没有,别瞎说!”他脸都红了,“问我啥呀?”
周东北吃了起来,说话也不清楚,“问咋这么长时间……没看着你……还问你……啥时候去……”
外面的大头还在说着:“疯子哥,你感受到我的气场了吗?你别看我没睁眼睛,可我一样能看到你,还有你头顶上的气,现在这些气都在打着旋儿……”
“你得闭上眼睛去感受,感受到头顶上的气没有?”
“好,慢慢的吸进去,感受它进入体内……”
“疯子哥?你说句话,感受到没有?”
“疯子哥?”
“疯子哥?!”
大头睁开了眼睛……
艹,人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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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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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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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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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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