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东北一开门,差点把两个人偷听的人晃进去,是王影和张传君,两个人没想到他走的这么快,都涨红了脸。
他看都没再看这两个人一眼,直接就往楼上走。
王影见他上了四楼,吓了一跳,门都没敲就闯了进去,“主习,他、他去四楼了!”
孔向文站了起来,“打电话给保卫处!”
——
加工厂太大了,办公楼就有五栋,其中最大的一栋是主楼,一边两栋边楼,众星拱月!
厂长马俊才,也就是马文静的父亲,就在主楼的四楼。
上班那时候,周东北一次没进过办公主楼,加工厂坐办公室的人是工人一半还带拐弯儿,多数都是有门路的,个个都是官。
其实不管是住院的费用,还是雇护工,这点钱他都拿得起,更不心疼!
问题是不能这么干,孙大强毕竟有单位,老爷子在工厂干了一辈子,这是他应该得到的福利,单位凭什么不管?
走上四楼,静悄悄的,大领导办公楼层就是不一样,没人敢大声喧哗。
这层办公室明显少了一些,他看到了厂长办公室的门牌,大步走过去,咚咚咚,敲响了门。
没有声音。
咚咚咚!
还是没有动静,不在?
斜对面办公室的门开了,周东北回头看,一个戴着眼镜的女孩探出身子:“你找谁?”
“我找马叔!”
“你是?!”
“我是他家亲戚……”
“哦,”女孩木然的脸上有了笑容,“这几天厂长很忙,市里来人考察,中午都去吃饭了……”
“你知道去哪儿吃饭吗?”
“军分区东北……”
女孩还没说完,屋里有人喊了起来:“张兰,别乱说话!”
她伸了下舌头,不敢再说了,刚要关门,就听楼梯响起了乱糟糟的脚步声。
不用她说完,周东北也听明白了,厂领导是在自己的东北大饭店宴请港商和领导。
他笑了笑,道了声谢。
转过身,就见呼呼啦啦走过来六个大小伙子,是厂保卫处的人。
周东北站在那里没动,他认识其中两个人,可还没等说话,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小个子就惊呼起来:“疯子哥?!”
周东北愣了一下,自己并不认识他。
“我呀,小不点儿!”小个子兴奋起来,小眼睛都瞪圆了,“文化宫,大虎那儿,我跟你学过打台球,想起了没有?”
“哦——”周东北拉长了声音,心里却在想,大虎开业那天那么多人,我哪能记得你是谁呀!
小不点儿?
这小子不只是个子小,眼睛、鼻子、嘴还有耳朵,没有一样不小的,这绰号倒是很形象。
话说你一个厂保卫处的,怎么就和那些社会混子玩一起了呢?
“小周!”后面有人打招呼,他叫张有才,周东北上班的时候,保卫处去检查车间防火时熟悉的。
“张哥!”周东北也打了个招呼,“你们这是?”
小不点儿说:“工会打电话,说有人捣乱,不会说的是疯子哥你吧?”
周东北笑了,“你看我像吗?”
这时,后面有人喊:“就是他,赶他出去!”
叫张兰的女孩愣眉愣眼,身后半开的门被拉开了,主任和几个同事都出来了。
保卫处的人纷纷回头,看到了明显色厉内荏的工会主习孔向文。
小不点儿低声对身边一个胖子说:“仇哥,他就是周疯子!”
姓仇的一愣,又把这句话往后传,传到张有才耳朵里的时候,他明显有些懵,早就听说过周疯子的大名,没想到还真是锯木车间这个腼腆的小伙子。
孔向文又喊了起来:“你们怎么回事儿?赶快把人赶走!”
周东北叹了口气,一大把年纪都活狗身上了,怪不得人家领导喝酒都不带你!
小不点儿转过身,一脸为难:“疯子哥,你看……”
“我走,放心吧!”周东北说完,迈步就走,解决问题才是正事,没必要在这儿生闲气。
昂首阔步穿过几个人,又朝张有才笑了笑:“张哥,我先走了,有空一起喝酒!”
“哎、哎……”张有才结巴起来。
身后办公室的几个人都面面相觑,没看明白怎么回事儿,孔向文见这个疯子走过来了,吓的连忙身子贴墙,离他远远的。
周东北懒得看他,蹬蹬蹬,下楼走了。
出了楼门,他不由打了个冷颤,就见锯木车间的主任张立在往台阶上走,他还和以前一样,穿着那件灰色的呢子大衣,戴着顶仿旱獭棉帽子。
“叔儿——”他笑呵呵迎了上去。
“东北?”张立也笑了,“你这大老板咋来厂里了?”
周东北拿出烟,背着风帮他点燃,把事情说了一遍,才说一半,就见保卫处的人出来了,六个人纷纷喊疯子哥,随后又和张立打招呼。
张立看一眼几个人的背影,说:“你说说你,怎么就闯出这么个名声,疯子疯子的,多难听!”
周东北嘿嘿笑了两声。
张立转回了话题,“老孙师父我也认识,你爷都认识,只不过不太熟悉而已!”wWW.ΧìǔΜЬ.CǒΜ
“老爷子一直在板院了,干活挺实诚,哎,你说咋就得这么个病呢?”
“咱家这儿一年到头,脑梗、脑出血,都是这个病!一下过去了也算享福了,就怕不死不活干躺着遭罪……”
周东北也叹了口气。
他接着又说:“工会孔大屁股也他妈不会办事儿,报销医药费是必须地,整那些景的干啥?!不过你说的什么护工,这个不太可能,谁都不敢答应你,老孙头毕竟不是干部,没这个待遇……”
周东北问:“厂子效益不好吗?”
“好,也不好!”
“好的是价格放开以后,厂子效益直线上升,小径木、板材、原木一车车的往外拉!你没看厂周边饭店生意啥样吗?都靠这些木材老客儿活着了,把那些手握实权的大爷们吃得肚满肠肥!”
“不好的是,价格放开以后,小木器厂像下完雨的狗尿苔,呲呲往出冒!木材价格越来越乱套,我看没两年黑材也快泛滥了……”
说着话,他又重重叹了口气,仰起头看着眼前高大的办公楼,“不干活的大爷快赶上工人多了,这效益能挺多少年呢?”
周东北也叹了口气,又想起大门口的条幅,“叔儿,我看有港商来考察,考察什么?”
“家具厂,说是要合资办厂,生产什么板式组合家具,市里推荐了咱们加工厂!”
周东北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随后又摇了摇头。
见他摇头,张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觉得成不了?”
“如果剥离出一个车间,或者单独成立公司来进行合资办厂,我觉得还有可能性,可现在你看看,谁愿意养这么多的大爷?”
他也仰头看了一眼这座四层办公楼。
两个人都没说话。
“行,叔儿,快进去吧,怪冷的,我走了!”
张立又叮嘱他,“这事儿尽到心意就行了……”
“我知道,”周东北走下台阶,又回身挥了挥手,“哪天去我那儿喝点!”
“不敢去,太贵!”张立笑道。
“我请!”
他大笑起来,“那还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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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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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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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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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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