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东北也听出了是谁,翻身坐了起来。
院子里。
“李主任,有事儿?”
周旺扯着脖子喊了一句,惊得后院不知谁家的狗叫了起来,一条狗叫,引得好多条狗跟着乱叫。
周旺的心被这些狗叫的乱七八糟,一边走一边琢磨,难道是来找自己推牌九的?
自从那虎玩意儿抡了那顿斧子,快三个月了,红升乡就再也没人和自己玩了,害的自己总得往其他屯子跑,又没个自行车,腿儿都跑细了。
如果今天李主任真是来找自己玩的,正好也测试一下儿子的反应。
转念又想,不对呀!
李红河那次明显被儿子吓唬住了,怎么可能登门找自己去玩呢?
他疯了?
话说,儿子那天到底说的是啥呢?能把这头老狐狸吓成那样儿......
“老旺,你家老二在家吗?”李红河隔着木门喊。
周旺彻底懵逼,“你找东北?”
“嗯呐,我找他有点事儿!”
周旺心就是一紧,难道是带公安来抓儿子的?
按理说不应该,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怎么可能这时候再来抓人?
“啥事儿呀?”
他犹豫起来,甚至想返回去让儿子快跑,这小王八蛋再他妈不是个东西,也是自己儿子!
“就是找他说几句话,你开门吧!”李红河说。
周旺犹豫着来到了大门前,借着星光,透过木门缝隙看的清楚,外面真就是他一个人,这才伸手打开了院门。
李红河穿着呢子大衣,两只手各拎着一个白色的玻璃丝袋子,鼓鼓囊囊。
送礼?
这是周旺的第一个反应,随后就暗自苦笑,这怎么可能!
如果不是因为常在一起耍钱,以他李红河在乡里的身份地位,见着自己话都不会多说一句,他能给自己送礼?
不再去想这种天方夜谭了,可能就是路过而已。
“找东北?”他又问。
李红河的脸有点红,幸好夜色朦胧,也看不清楚。
“嗯呐,你让他出来一趟呗,我和他聊两句!”
周旺仔细看了看他,觉得这家伙好像瘦了,脑袋都小了一圈,脸上的肉更是松松垮垮,憔悴了许多。
“进来吧!”
两个人往里走。
周旺低声说:“你们不讲究啊,一个个都不找我玩了......”
李红河干笑了两声,“我最近也没玩。”
周旺怔了一下,这可能吗?这家伙赌瘾比自己可大多了,他竟然没玩?
“病了?”
“没有。”
两个人走到了正房前,李红河显得犹犹豫豫,“我不进去了,老旺,麻烦你喊他出来吧。”
周旺刚要说话,房门开了,周东北走了出来。
“李主任,你好!”
这是句很平常的问候,可听在周旺和李红河耳朵里却十分别扭,毕竟这个时代很少有人这么打招呼。
可能是饿怕了,绝大多数人见面打招呼喊的都是:吃了?
李红河明显有些局促,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两声,随后扬了扬手里的两个玻璃丝袋子:
“这不马上过年了嘛,拿了点野猪肉和狍子肉,留着过年吃!”
“哦。”周东北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此时站在一旁的周旺,就像被武林高手点了穴一样,半张着嘴一动不动......
他李红河是谁?
那可是公家人,是近些年红升乡活得最滋润的人,就连乡长和书记也得给他七分面子......www.xiumb.com
可他今天竟然给自己儿子送礼?
而且还是野猪肉和狍子肉?
他艰难地抬起手,抠了两下耳朵眼,没办法,他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
眼前的一切太魔幻了!
周东北瞥了一眼自己的亲爹,“瞅啥呢?接过去吧?”
李红河连忙把两袋子东西递给了周旺。
周旺也下意识接了过来,还挺沉。
随后他才感觉到儿子的语气太不客气,想发火,还是忍住了。
“来吧,到我房间聊!”
周东北轻声说了一句,随后大步走向了东侧房,也没看周旺一眼。
李红河赶紧屁颠屁颠跟了上去,他可不想其他人听到。
周旺拎着东西傻站在那里。
他很郁闷,十分郁闷,更是心痒难耐,真想知道儿子到底说了什么,能让这位大主任如此害怕,甚至今天还拿着礼物上门。
可这俩人明显不想让自己听,叹了口气,拎着东西回了屋。
——
“坐吧!”
周东北坐在了炕沿上,随手指了指炉子旁的小板凳。
李红河瞅了一眼那个小板凳,嘴角不由抽搐了一下,但还是费劲地坐了下来。
“抽烟!”周东北拿出了一盒大鸡烟。
“抽我的,抽我的......”李红河掏出了一盒红塔山。
周东北没吭声,自顾自点了根自己的烟,烟雾缭绕中,居高临下看着他。
李红河划了好几下火柴,才把烟点着,眼神飘忽不定,不敢去看他。
“李主任可真能坐的住,让我等了这么久!”
李红河额头出了汗。
此时炉火正旺,他又没脱大衣,很快,浑身上下就像洗澡一样了。
“是、是应该早点过来......”他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汗,结结巴巴,“要过年了,来看看......看看......本来......之前想来了......”
周东北又不说话了,看着他前言不搭后语。
李红河手里的半截烟被汗水打湿,“呲——”灭了。
“吧嗒!”
半截烟掉在了地上。
“噗通!”一声,他就跪在了地上,一把就抱住了周东北的大腿,“东北,我错了,真错了,你帮帮我,帮帮我......”
周东北毫不意外,弹了弹烟灰,“贪污了八九千块钱,不知道能不能枪毙?”
声音不大,字字诛心。
当初他在郑老屁家,趴在李红河耳边就是这么说的,一个字不差,就这一句话,差点把他吓个半死!
先前他和周旺真没说谎,这段时间寝食难安,哪儿还有心情再玩!
那天过后的第二天晚上,他与乡供销社会计白小红躺在了一个被窝里。
“小白,那些钱的事儿,你和谁说过?”李红河问
白小红“扑棱”一下就坐了起来,昏黄的灯光下,上下乱颤。
“你疯了?我能和谁说?”
“真没说?”李红河顾不得眼前已经看腻的风景,死死盯着她的眼睛。
“没有,天地良心......”白小红趴在了他身上,“怎么了?我看你这一天都魂不守舍的......”
李红河任由她的手四下游走,毫无兴趣,脑子里天马行空。
这笔钱可不是一次拿到手里的,陆陆续续五六年了,如果不是前段时间让白小红统计一下,都不知道两个人竟然花掉了这么多钱。
7920块钱,只有一小部分自己输出去了,剩下的都是两个人去市里胡吃海喝,又买了一些衣服。
去年,两个人还借着开会的名义,在省城哈市玩了九天。
接近八千块钱,即使严打已经过去了,可这么多钱,也够判自己十年八年的了!
这要是放在三年前,死刑都跑不了,听说市区有个混子,就因为调戏妇女,就挨了枪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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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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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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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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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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