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局维艰,朕唯愿能与卿等戮力同心,共赴国难。”赵桓望着刘鞈,郑重的说道。
看着一旁意气奋发的官家,枢密使张叔夜感触良多,从金军营地返回之后,官家就仿佛变了个人。
此前官家对金可军谓是又惊又怕,唯唯诺诺。但如今的官家,就像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哪怕可能割伤大宋,但也绝对会伤到金国。
至于官家是否被金人狸猫换太子。
这种想法,完全不在张叔夜脑海中存在过一刻。金人要蠢愚到何种地步,才会用这样一位刚烈决绝、对金军态度强硬无比的人替换了大宋官家?
待刘鞈离去,前往四壁部署军事防御。张叔夜开口说道:“官家,朝廷态度从求和倏忽间转变为坚决主战,百官态度不可不理。昨夜官家虽然以雷霆铁血震慑住了官员们,但当百官们缓过劲,主和派必将疯狂反扑。”
赵桓冷笑一声,说道:“朝廷?百官?皆是一群可杀之辈。”ωωω.χΙυΜЬ.Cǒm
“况且神京被围,朝廷能管辖的地方只有内城这小小的一块区域,要朝廷百官又有何用?”
赵桓作为一个后世人,行为做事自然带着显著的后世风格。高中政治课本讲的很清楚,做事要抓住主要矛盾,即处于支配地位、对事物发展起决定作用的因素。
靖康之难时局乱成一团乱麻,赵桓完全没空与百官打口水仗,玩政治斗争,勾心斗角。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起绝对支配地位的三个方面,即军队、钱粮与行政。
这三方面很好理解,也是赵桓仅有的几处能够强力掌控的方向。
军队一万两千人已经被张叔夜与刘鞈清点完成,直接统帅在麾下。按大宋军制,这天下,没有任何人能从皇帝赵桓与枢密使手中调走这一万两千人。
钱粮就更不需要指望百官了,开封城破,国库的资金几乎全送给了金军。整个东京运转甚至都要仰仗内藏,也就是皇帝的金库。
宋朝的集权是方方面面的,财政集权也是一大显著特点。皇帝亲自掌控内库,其库目之多、收入之高、支出之广、作用之特殊,是中原五千年历代王朝都不能比拟的。
国库财政盈余,全部封进内库(于讲武殿后别为内库,凡岁终用度,盈余之数,皆入焉。)后来,宋朝干脆设立制度,国家税收必须先交齐内库数字,然后剩下的才算国家正税。
也正因此,宋太宗巡视内库时感慨:“此金帛如山,用何能尽?”
金帛如山是什么概念?举个例子,金军一群野蛮人南下入侵中原,对财富没什么概念。开口就索要白银十亿两,黄金五亿两,绢帛一千万匹。
金人贫瘠的想象力,觉得这就是人间财富的极致了。绢帛一千万匹与白银十亿两是一个数量级的财富。然而,白银十亿两,大宋确实没有。但绢帛,大宋内库却有不止一千四百万匹。
二十一天前,开封府开始组织将绢帛搬给金军,原本负责保家卫国的军队和民兵当起了搬运工,负责打仗的三衙(殿前都指挥使司、侍卫亲马军都指挥使司、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司)专门派人监督搬运。本应该堂堂正正护卫桑梓的国家重器,却毫无羞耻的将举国财富送进了金军营地。
可即便如此,赵氏内库还有四百万匹绢帛。金军撤离前的二月十八日,检索了内库账目,发现绢帛还有剩余,命令开封府将剩余的四百万匹绢与遗漏的宫嫔、公主全部送进金军营地。
如今内库还剩四百万匹绢!念及此,赵桓恨得咬牙切齿。
宋朝不是没有财富,只是因为皇帝与文官的卑躬屈膝,将财富都白白浪费,送给了敌人。将这四百万匹绢分给军队,每名最低级的士兵也能分四百匹绢。有这种激励,就算是金军在城墙下死绝了,都不一定能攻破城墙。
而最后的行政权,则是掌控在了开封府手中。赵宋作为文官政府巅峰时期的政权之一,开封府的行政运转能力简直颠覆后世人的认知。
金军围困东京近半年,开封府的运转依旧没有崩溃。
围城末期,开封府担心缴纳的金银不够,金人无端挑衅,便在东京城四周设立市场,用粮食兑换金银。由于京城久被围困,粮食匮乏,百姓手中的金银也无所用,便纷纷拿出来换米。
这样,开封府又得金银几万两,交给了金军。
此时,东京城已被搜刮数次,金银已尽,根本无法凑齐金人索要的数目。金人方才作罢。
开封府到最后都有钱、有粮、有军队,只是这些懦弱的文官们完全不敢抵抗。将赔付给金军的物资,拿出一成来发给军队,东京都不至于被攻破。
金兵围城时,天寒地冻,大雪深三尺,地面结冰如镜,士卒被冻的手脚僵硬,握不住兵器,站不住脚,甚至有人直接被冻成了冰雕。
但宋钦宗宁肯在大内光着脚设祭坛祈晴,都不肯将一千四百万匹绢帛发给士卒御寒。却舍得一匹不落的跪献给金军。
就这种君王,就这种文臣,赵桓多看一眼,都嫌恶心反胃。
而只要派张叔夜、刘鞈掌控好军队,李若水统领开封府掌控好内城,自己再掌控好内库。这关键岗位上的区区几个人,就能主导整个内城保卫战,完全无需与朝堂上那些恶心的官员多做接触。
平常时候,皇帝掌控不了整个天下,就是因为层级太多,施行垂直化管理,命令要靠官员们一层层的下达下去。
而如今要管辖的面积只剩下了曾经的亿万分之一,自己施行扁平化管理,减少管理层级,那就能获得最强力的掌控效果,与最高的行政效率。
张叔夜听完赵桓主抓钱、粮、城的想法,却立即摇头,态度坚决的力谏道:“陛下,这番部署,于事有利、有效,但却不合于政,不合于情,望陛下再思再思。”
张叔夜的建议也暴露了赵桓如今最大的缺陷,那就是缺乏政治斗争经验。完全靠帝皇威严,与强硬威胁,极限施压官员军民。
赵桓才穿越几个时辰,整座东京城都山雨欲来,官员身负重压。每一名官员都能感觉到仿佛有柄利刃悬在头顶,随时可能砍下来,让自己丢官身死。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赵桓前世毕竟只是一个普通学生,最大优势是对靖康之难刻骨铭心。以这种资历,刚刚穿越,完全无力解决朝堂的勾心斗角,甚至连朝堂各位大臣的品性、能力都了解不深。
能做到的最优解,就是在确定主战方针后,将自己了解的大臣,那些历史上已经用生死为自己的忠贞证明过的人,安插在关键的位置上。
当然,这恐怕也是每个穿越者必点的技能。
好在赵桓只是比较白,但不傻,遇到不足,立即虚心求教,问道:“既然枢相也觉得这番部署有利于国家大事,那该作何完善?”
张叔夜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求知若渴的官家,面带犹豫。沉默片刻,开口说道:“建言方略本不应由臣开口。但官家待臣以国士,臣又岂敢因生死而趋避。臣斗胆建言,要守住东京,只靠官家与臣等寥寥数人,势单力薄。官家宜汇聚朝堂群贤,戮力同心,共济国难。”
汇聚朝堂群贤,戮力同心,共济国难?
赵桓眉头一皱,张叔夜怎么把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
要真汇聚了朝堂上那群散发着怯懦气息的文臣,恐怕还没与金军交战,自己先被恶心而死。要汇聚他们,不等于完全推翻了自己的部署?
赵桓义愤填膺,就那群毫无底线的大臣,也配叫群贤?
讲真的,就算是南宋大臣的底限秦桧,也比北宋这群大臣的上限高出一大截。
秦桧是什么样的奸臣?如果他敢出现在赵桓面前,赵桓一定亲手把他脑袋按进水桶里。
但在北宋钦宗朝时期,秦桧却坚定的对宋钦宗主张对南犯的金军不宜显示出太怯懦的态度,使宋朝人心涣散,力量削弱。
并上书言军机四事:召百官详细讨论、加强守备、将金使安置城外、最多割燕山一路之地。
金军围城后,宋钦宗在延和殿召百官商议对策,范宗尹等七十人同意割地,秦桧等三十六人不同意。因此秦桧还被升为了御史中丞,执掌整个北宋朝廷的台谏,一跃成为北宋最位高权重的几人之一。
秦桧这种软骨头,都能执掌北宋朝廷最忠正刚烈的台谏部门,可想而知北宋其他大臣究竟腐坏到了何种地步。
而最终粘罕废黜了宋钦宗,要宋朝改立他姓皇帝张邦昌。一群北宋大臣们唯唯诺诺,不敢违抗。
秦桧还去书痛斥金军背信弃义,原文正气凛然:“若必立张邦昌为帝,则京师之民可服?天下之民可服?京师之宗子可灭,天下之宗子不可灭!”
就在靖康之难时的表现而言,若北宋这群大臣也能算作群贤,那秦桧几乎可以算作是当世圣人。这些北宋大臣,一个比一个令人作呕,快别来恶心自己了。
等等!
如果秦桧都能算作圣人?
蓦然,赵桓眼神一亮,感觉自己有些理解张叔夜的言下之意了。
谁说群贤,就一定是真正的贤臣?
只有小孩子才分好人坏人,成年人只有立场之分。
只要对方坚定支持自己,持主战立场,哪怕他卑躬屈膝,恶心怯懦,但那也是自己应该极力拉拢的对象。
反过来,对方哪怕有万夫不当之勇,却每天叫嚷着称臣求和,动摇军心,那也必须除之而后快。
这么一想,赵桓瞬间就明白了张叔夜所谓的戮力同心究竟是什么意思。就算自己主抓军队、内库、城防,但也没必要将所有朝廷百官都推到对立面去。
毕竟这些文官说办事的能力没有多少,败坏一件事的本事却是一个比一个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的就是他们。
至少在朝堂上扶持一批主战派,让这些主战派在朝堂上为自己壮势助威。那样,己等守城就不是一意孤行了,而是朝堂共识,身负天下之希望。至少不会所有人都明里暗里的来阻碍国家战略。
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吗?
赵桓淡笑着说道:“朕听说,政治永远是拉拢多数人,打击一小部分人。关于朝廷贤臣,枢相可有推荐?”
“拉拢多数人,打击少数人?官家之言,真可谓鞭辟入里。”张叔夜闻言赞叹不已的说道:“朝廷百官,臣知之甚少,但有一忠义之人,臣却敢以性命相担保,为官家引荐。”
“哦?是何人竞得枢相如此信重?可是枢相知交故友?”
“禀官家,此人臣亦只见过两面,但其忠义昭昭可见,绝不会辜负官家信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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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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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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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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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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