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彩铃声刚响起,对方就点了接通。
程国安握着手机的手止不住的颤抖,要不是用另一个手托着,怕是手机都握不住。
二十年来,这是儿子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
“喂,啸啸……”
程啸能听出程国安的小心翼翼,以及发出这三个字所带出的颤音,他心里一片冰凉,嘲弄的勾了勾唇角,“是我。”
程国安喜极而泣,再开口时,能听出声音里夹杂的湿意,“啸啸,你……你还好吗?”
“不好,二十年来,没一天好过。妈妈死了,我又程家人逼得自闭,还被抛弃,你是怎么觉得我还好的?”
明知道这些话就像刀子一般,能让他懦弱的爸爸生不如死,但他还是要他尝尝诛心的滋味。
虽然他对车祸完全不知情,但也在无形中成了帮凶。
程国安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嘴唇剧烈的抖动着,难受得没法呼吸。
是啊,因为他,他的小家庭毁了,妻子死了,儿子傻了,而他因承受不住这一切,逃了。
二十年来,他哪怕心里再关心儿子,也没有照顾过他一天,现在问他过得好不好,太可耻了。
程国安擦了把源源不断落下的泪水,压下钻心的疼,哽咽着问道:“啸啸,你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吗?”
如果没事,儿子是绝对不可能主动跟他打电话的。
程啸没有再刺激程国安,因为他实在是太懦弱了,他说得再多,程国安也只是难过而已,从不会去想怎么解决。
“对于唐芬雅,你知道多少?”
唐芬雅就是程国安当年的小三,原本是夜总会的坐台小姐,有次程国安被灌醉,两人发生了关系,就这么在一起了。
时隔二十年,程国安再次听到这个如梦魇一般的名字,倒抽一口凉气,握着手机的手骨节泛白,脸上的血色褪尽,惨白如纸。
程啸不耐烦的敲击桌子的声音,传到了程国安的耳朵里,让他的心跳也跟着乱了节奏,呼吸急促。
他以为儿子是想旧事重提,他急忙保证,“啸啸,你妈妈走了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程啸轻嗤了一声,“程国安,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以为我还会在乎你和谁在一起?”
嘲讽过后,他的语气陡然变得凌厉,“我再问你一边,关于唐芬雅,你知道多少?”
他的时间很宝贵,在程国安身上多花一秒,都是浪费。
程国安不知道儿子问这个做什么,但他不敢不回答,急忙说道:“我和唐芬雅是在辉煌夜总会认识的,她……”
程啸急不可耐的打断程国安,“我没兴趣知道你的风流韵事,我只想知道唐芬雅的背景。”
“我……我不知道唐芬雅的背景,她就是家里很穷,被迫出来坐台,跟了我以后,我就养着她了。”
“你是不是傻,二十年过去,你还没看出自己是被唐芬雅设计的吗?你好好想想,她有没有透露自己是哪里人,或者想去哪里?”
要不是程国安是最了解唐芬雅的人,程啸压根不会打这个电话。
程家当初肯定承诺给唐芬雅一大笔钱,车祸后,她一定会带着钱远走高飞。
当初,魏文丽是程氏集团的总经理,车祸的事闹得很大,程家不可能直接在京城对唐芬雅下手,只会在她要去的地方守株待兔。
只要找到了这个地方,就能查到唐芬雅的行踪。
被骂了的程国安呆呆的,有些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不会的,她说她是真的喜欢我,不会影响我的家里,愿意当我的见不得光的情人,只为了不和我分开。”
当初唐芬雅的确拿床照威胁他了,但她说她不是为了钱,只是为了和他在一起,他给她花的钱,都是他自愿的。
两年多的时间,唐芬雅被他安排在邻城金屋藏娇,一直本本分分的,从不主动出现在他身边,只等着他去找她,也不曾提过要求。
后来程国安被捉奸在床,还以为是聪明的魏文丽自己发现的。
程国安当初没想离婚,但魏文丽咄咄逼人,他只能同意,还觉得自己终于解脱了,没想到后来就发生了车祸。
车祸后,他被千夫所指,浑浑噩噩的办完魏文丽的婚事,后来儿子又得了自闭症,看他像是看仇人一般,他再也忍受不了,就出了国。
而这件事之后,唐芬雅就被他抛诸脑后,刻意的遗忘了。
程啸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异常不耐烦的说道:“程国安,你有几斤几两,自己不清楚吗?唐芬雅是个坐台的不假,但她却是一个月收入过万的小姐,二十年前的月入过万是个什么概念,你应该很清楚,毕竟你那被程家捧出来的破画,也就值个万儿八千!”琇書網
他真是想不明白,妈妈当初是怎么看上程国安的,就因为他够蠢吗?!
儿子说的事,程国安一点也不知道,他是个正经人,那次去夜总会,还是因为画廊的人逼着他去的,结果就出了事。
至此之后,他再也没有踏足过夜总会,更不可能去打听唐芬雅的事。
对他而言,只要唐芬雅温柔漂亮懂事就行了,别的他都不在乎。
程国安已经傻了,“怎……怎么会……”
他无法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就好像有人将真相拿出来,掰碎了揉开了,一点点的分析给他看,让他知道曾经的他有多愚蠢,蠢得令他感到窒息。
哆嗦的手再也无法握住手机,手机落在地上,“啪”的一声摔碎了屏,通话显示被碎屏割得支离破碎。
“程国安!”
程啸暴躁的怒吼传了过来,程国安再也坚持不住,转身冲进了洗手间。
程啸没想到程国安的心理承受能力会差到这个地步,知道今晚是不可能问出什么了,就挂了电话。
他烦闷的揉了揉太阳穴,看着满是输入框的电脑,又给柳云杰打了个电话。
柳家虽比不上乔家,但乔蕾能查出来的事,柳云杰也很可能查得出来。
哪怕查不到二十年前的事,也能根据乔蕾查过的痕迹,找到唐芬雅的蛛丝马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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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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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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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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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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