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外。

  今晚的谢晋寰没有像谢家其他少爷那样盛装出席。他只是穿了套简单不失考究的深灰色高定西装,短发梳得干净清爽,金丝眼镜为他深沉的瑞凤眼凭添了几分书卷气。

  “儿子……我们、我们回家吧?我怕怕的……”谢夫人神色胆怯,轻轻拉扯谢晋寰的衣角。

  今晚被儿子打扮得格外美丽,身上穿着名贵的紫红色旗袍,精心搭理的秀发盘了个利索的发髻插了一只价值百万的翡翠簪子。

  她只带了简约成套的珍珠项链和耳坠,可这套珍珠珠宝却是森国皇室特供的定制款,比钻石都昂贵。

  在他心里,他就这一个亲人了。

  他自然要把所有最好的,都给她。

  谢晋寰朝母亲温柔地笑着,攥住了她的手,“别怕妈妈,有我在呢。”

  “可是……”

  “妈妈,今晚我带您来,主要是想让您见俏俏。您昨天不是还念叨她,说想她了吗?今晚您就能见到了。”

  “是啊……俏俏,要见俏俏的。”

  谢夫人忽然双眼骤亮,喊了出来,“俏俏!是俏俏!”

  谢晋寰忙转身,见唐俏儿朝他走来,他眼窝涌上热意,嘴角不受控地上扬。

  “俏俏。”

  “谢夫人!”

  唐俏儿忙迎上前搀扶住谢夫人,笑逐颜开,如沐春风,“没想到您能过来,我真的很开心!”

  “我也很开心见到你呀俏俏!”

  谢夫人打心底喜欢这女孩,给了唐俏儿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忙从小手包里抓出一把巧克力糖豆塞在她手里,“吃糖吃糖!上次阿姨见你特别喜欢巧克力是不是?阿姨给你带来啦!”

  “谢夫人,谢谢您记挂我。”唐俏儿捧着糖果,心里暖流涌动。

  她就是这样的人,也是从小到大,见惯了太多大场面,又在战场上经历了血雨腥风的缘故。

  轰轰烈烈,惊心动魄未必能打动她。反而是细水长流的平凡的温情,最容易令她感动。

  “您今天好漂亮啊。”唐俏儿笑赞。

  “是、是嘛?”

  谢夫人如少女一般红了脸颊,“是我儿子为我选的衣服,我在家里平时都是穿宽松休闲的,突然这么正式……很不习惯呢。”

  “真的很美,谢夫人。”

  说着,唐俏儿浅浅笑着,看向谢晋寰,“阿晋很有眼光。”

  谢晋寰见她对自己笑了,呼吸都急促起来,心像翻涌的大海,久久难平。

  “谢家几位都到了,谢董和我爸在一桌,我现在就带你们过去。”

  唐俏儿扶着谢夫人刚要往前走,谢晋寰忙叫住她:“俏俏,等等。”

  她回眸,疑惑,“嗯?”

  “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当年我和我母亲在谢氏失去了地位和股份,被我父亲送到森国,整整十五年没能回来。

  我那时年少,母亲又身体状况不佳,你可以想象到,那时候我们母子二人相依为命,过得有多艰难。”谢晋寰喉咙像浸透了苦药,干涩又暗哑。

  唐俏儿静默地听他诉说,脑中浮现出年幼的男孩照顾多病母亲的画面,心里很不是滋味。

  “所以,我不想和谢家那些人坐在一起,我也不想让母亲跟他们在一起。”

  见唐俏儿不言语,谢晋寰以为她不想答应,便苦笑道,“如果你觉得我一个外人,跟你们坐在一起让你不舒服,那就算了。

  这次我和母亲来,你也见到了,给三太太的礼物也带到了,已经足够了。

  那我们就先回去,不打扰你们了。”

  “阿晋,你想多了。”

  话说到这份上,唐俏儿哪里还有理由拒绝,只温和地道,“走吧,咱们一桌子吃饭。今晚就是家里人聚餐而已,别有太大压力。”

  谢晋寰喜上眉梢,瑞凤眸弯起来,“谢谢你,俏俏。”

  ……

  唐俏儿将谢晋寰母女俩引领进了场内。

  “大哥!你、你快看!是那个女人!”谢晋琛大惊失色,忙指向门口。

  谢晋礼摇曳红酒杯,冷冷地掀起眼睑。

  当他看到谢晋寰和唐俏儿走在一起,还有说有笑,忽地眉心皱紧。

  “老四看起来,和唐俏儿关系挺好啊。”

  “嗤,那是啊,俗话说的好,烈女怕缠郎!”

  谢晋琛咬着后槽牙,死盯着谢晋寰灌了口酒,“老四是天生的贱骨头啊,谁能有他会犯贱!

  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就跟唐大小姐端茶倒水扒虾,以后他们要真在一起了,那还不得天天给她把尿啊?!”

  云珊嫌弃地瞥了谢二少一眼,只觉这小叔子言行实在粗鄙不堪,哪儿有一点豪门少爷的样子。

  “之前,爸不是说,有意撮合你和唐俏儿吗?”

  谢晋礼冷谑地挑了下眉,“再这么下去,你未来的少奶奶,就要变成你的弟妹了。”

  “我谢晋琛可不是贱骨头!你要我像老四那样卑躬屈膝,像狗一样死缠烂打,我可干不出来!”谢晋琛十分不屑。

  “如果死缠烂打,能让你成为千亿女婿,能让你身价暴涨,如虎添翼,你还干不干得出来?”谢晋礼语调冷幽幽地问。

  谢晋琛猛然一怔,抿紧了嘴。

  “二弟,如果你再不努努力,咱们兄妹三个所有的努力可就都白费了。”

  谢晋礼身子向谢晋琛倾斜,在他耳边阴沉道,“如果真让他跟唐家联了姻,且还是跟唐董最宠爱的女儿,那这小子很快就会逆风翻盘,成为你我一个强大的对手。

  从小老四就是你的眼中钉肉中刺,眼看着他起高楼,飞黄腾达,估计会比杀了你,还难受吧?”

  谢晋琛听言,盯着谢晋寰的眼神划过一丝凶光。

  唐俏儿带着谢晋寰和谢夫人来到家人们面前。

  “哦!谢夫人!您从森国回来了?真是好久不见!”

  柳敏之和江簌簌作为唐万霆的夫人,忙双双站起来相迎,礼数做得很足。

  “这二位是……?”谢夫人呆呆地看向儿子。

  “妈,这位是唐董的二太太,这位是三太太,这几位是俏俏的兄弟姐妹,这位是霍家大少爷,他身边这位可爱的小姐是沈家四小姐。”谢晋寰为母亲耐心地介绍着。

  霍如熙原本见到这小白脸还觉得膈应,听见他称呼初露为“可爱的小姐”,紧拧的眉宇明显舒展了三分。

  唉,以前欲求不满的男人,现在太特么容易满足了!

  唐樾带头,一众晚辈也都站了起来,唐家的孩子们还都是有礼有节的。

  哪怕唐家几个兄弟,对谢晋寰这个人意见很大,但也不会在这种场合明着表达出来。

  只有沈惊觉冷沉着张俊脸端坐在那,看着谢晋寰的眼神森寒凛凛,全身的弦崩得极紧,像蓄满怒气的弓。

  他介绍了一遍,独独落下了他!

  呵,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分明就是挑衅!

  “哇……好多人啊。”

  谢夫人忧忡地看着谢晋寰,“我记不住这么多人,怎么办?”

  “没关系的谢夫人,都是老熟人,您别紧张。坐吧。”

  唐俏儿刚想请他们坐下,却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整张圆桌,只剩下一个空位了!

  “妈,您和俏俏坐在这儿吧,我去别的位置坐。”谢晋寰一副不想让唐俏儿为难的体贴样子,率先提议。

  “不、不要!”

  谢夫人忙一把搂住谢晋寰的手臂,神情紧张,“妈要跟你在一起,妈不要自己坐在这儿!”

  众人面面相觑。

  “诶,二姐,我怎么感觉这位谢夫人……看上去怪怪的呢。”江簌簌用胳膊肘杵了下身边的柳敏之,悄咪咪地问。m.xiumb.com

  “我听万霆说,谢夫人有阿兹海默症,看这个样子,应该是病情挺严重的了,连我们都不大认得了。”柳敏之低声回。

  “啊?天啊……这么年轻就得了老年痴呆?好可怜啊……”江簌簌看着谢夫人的眼神充满同情。

  眼见谢夫人紧抱着儿子不撒手,谢晋寰无可奈何地看着唐俏儿。

  “沈总。”

  唐俏儿犹豫了一下,垂下羽睫,用指尖点了点沈惊觉的肩膀,“您不介意腾个位置出来吧?”

  男人缓慢地抬眸,星眸闪烁着愕然的光,迎上她的眼神怨气爆棚,“我为什么要给他腾地方,我先来的。”

  霍如熙抿紧了嘴,差点儿没笑喷!

  真大怨肿啊!

  “这不是什么先来后到的问题,你也看到了,谢夫人不想和自己儿子分开,我又希望他们能坐在这里,所以只能委屈沈总你换个位置了。”

  唐俏儿原本就不愿意挨着他,这回正要有借口了,“想来想去,谁都不合适,就你合适,所以劳动您移驾。”

  谢晋寰搂住母亲,扶了下金丝眼镜,唇角浅勾起一丝得逞的笑意。

  “我,不。”沈惊觉剑眉紧拢,铁了心要当“钉子户”了。

  “好,你不走是吧?那我去爷爷那桌!”唐俏儿被狗男人气到,真想邦邦给他两拳!

  沈惊觉心里一慌,怕她真的走了,不敢再坚持,刚要起身。

  “俏俏。”

  这时,唐樾及时地站起来,淡淡笑道,“沈总也是客人,别让他麻烦了,我去爸那桌就是。别因为这点事闹得不愉快。”

  说完,大哥施施然离开了,腾出来了个位置。

  谢晋寰脸色沉了沉。

  他知道唐樾此举何意,正因如此,他心里更添不悦。

  沈惊觉见麻烦得意解决,暗松了口气。

  有机会,他真该谢谢这位大舅哥。

  万众瞩目的生日宴,正式开始!

  唐俏儿因为太久没和六姐见面了,于是特意把自己左边的位置给了唐楸。

  谢晋寰便只能坐在唐楸旁边,因为未能挨着心上人,他神情难掩失落。

  “六姐,谢四少也是刚从森国回来没多久呢,你们应该有很多话聊喔。”唐俏儿不想气氛变得拘谨,便找了个话题。

  “哦?谢四少在森国生活了很多年吗?”唐楸讶然地问。

  “十五年。”谢晋寰含笑回答。

  “那你可以说是半个森国人了,比我要自资深的多,我只是嫁过去了刚三年而已。”

  唐楸也想找些话题,便随口问,“不知谢四少在森国是做哪方面工作的呢?”

  谢晋寰:“开公司的,做进出口贸易。”

  “哦,是这样。”

  “谢四少可否更具体说说,你的公司都进出口些什么货物呢?”

  沈惊觉淡色的薄唇轻启,冷冷抛出了这么句话。

  谢晋寰眉宇压眼,放在桌下的手猛然攥紧。

  “这又不是什么商业机密,没这么难以启齿吧。”

  沈惊觉桃花眸微眯,凌厉带着审视的视线向他一扫,“还是,谢四少公司做的买卖,跟普通的生意有所不同,不愿意开诚布公地讲出来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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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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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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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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