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照灯的光线打在他腰身以下,祁肆的面容在朦胧的暮色里不甚清晰。
祁肆静静看着她停车下车,见人没什么大碍,清淡的神色才稍稍缓和了些,但五官还是冷峻。
人走到跟前,那张清绝的脸被冻的有点冷白,黑发有一部分裹在围巾里,清润的眸子与他四目相对。
“你吃饭了吗?”她问。
“你没来我怎么吃?”
祁肆的声线微僵,正想再说句什么,腰身忽然被人抱住。
这一举动让男人装腔作势的冷淡有片刻怔然。
她将脑袋抵在他胸前,轻声:“今天外面好冷。”
睨着她蓬松的颅顶,祁肆伸手回抱她,“家里暖和。”
静静抱着他好一会儿,洛烟抽身,对他弯眸,“走吧,吃饭。”
祁肆不动声色观察她的神情,拉着她微凉的手进屋。
餐桌上的人吃的很安静,祁肆先前要追究的那些话都溶在了心里。
小牛奶摇着小尾巴慢悠悠走近餐桌,洛烟看见了,嘴角弯着柔和的笑意,“牛奶,来。”
她给了小牛奶一只鸡腿又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看柴犬的眼神温柔的让祁肆有些吃味。
将剥好放在盘子里的虾推过去,他出声:“先吃,吃完我再给你剥。”
洛烟抬眸看来,弯唇,“够了。”
快吃完饭时,她跟祁肆商量:“我想喝点酒。”
“果酒吗?”
她摇头,“你酒柜里的那些。”
思忖片刻,男人点头,“好。”
她去楼上拿酒时,祁肆拨通了陈顷的电话。
“太太今天见了什么人?”
片刻后手机里传来洛舒带着儿子从咖啡馆出门的照片,凝视着画面里的人,祁肆眸色深冷。
原来洛烟见到了她。
下午她救的孩子竟然是洛舒的儿子。
那边,自从见了洛烟,洛舒回去路上一直思绪纷乱。
那姑娘的长相跟她年轻时有太多相像,年纪看着也……差不多。
想到那个孩子,洛舒按了按酸闷的胸口,身旁的聂子源看到什么,忙拉她的袖子。
顺着看过去,街边广告屏上放着一支口红广告,黑发红裙的女人就是刚刚咖啡馆里那位。
一看右下角,写着品牌代言人徐清蝉几个字。
“妈妈,那个姐姐好像是明星。”
徐清蝉。
掏出手机搜索这个名字,跳出来的都是她的作品,翻到她的微博点进去一一看那些照片,越看洛舒越觉得胸闷。
——
祁肆上楼时却不见洛烟,想来她从另一边下去了。
折回一楼客厅也不见她,祁肆在拿了外套去花园找人。
此时的洛烟拎着酒刚从一楼最里面的房间出来,经过储物室时想到风衣口袋里的那串钥匙,她拿出来挨个试了试,终于打开了门。
储物室的东西排列的井井有条,中央的那几个大箱子很显眼,材质看起来挺贵,不知道祁肆用它们来装什么。
走过去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幅荷塘月色图,画面居中是一叶小舟,满池夏荷相映,舟上女子轻衣素面,敛眉莞尔,柔荑划过水面,搅乱满池星色。
这个画面洛烟很熟悉,是去年她和祁肆在荷塘摘荷花那晚。
小心翼翼拿开这幅画,下面一幅是她在玫瑰园回眸一笑的画面,很美。
她看得认真,仔细看完一幅画才去翻另外的。
前面几幅都是实实在在存在过的画面,到了后来,画里的场景都是她不曾参与过的——是他靠着想象画出来的。
而且还有了题字。
这幅画的是身着丝绒蓝裙明眸皓齿的模样,题字:【可妻也。】
那幅画的是青衣旗袍,垂眸看书卷的温静:【求她岁岁平安。】
……
他画的实在太多,每一幅画里的她都清明皎洁,温婉宁静。
几乎是屏着呼吸忍着眼里蒸腾的雾气,她将画翻到最后。
漆黑夜空唯留某扇明亮的窗,窗户旁的女人绾着发正拨弄花瓶里的茉莉。
【送卿茉莉,愿君莫离。】
落笔日期是今年八月份。
垂头注视良久,一滴清泪终于从鼻尖落下,打在画面,晕开一朵无色花。
怪不得。
怪不得他总喜欢往她床头放茉莉。
无所不能的祁肆,也会怕抓不住她。
一身傲骨的男人也会为她保留极致柔软。
眼眶的酸涩像开了闸门,她蹲在原地抱着双臂哭得汹涌。
肯定是因为喝了太多酒情绪才会毫无征兆,酒水全化为泪水了。
去花园找不到人的祁肆一进大厅便听到断续的抽噎,顺着声源找去,他锁好的储物室大开,里面的人蹲在地上哭得伤心。
心里一紧,他大步走过去,“烟儿?”
一走近,酒气很重,不知道她喝了多少。
看见他,洛烟泪水落的更多。
祁肆将人搂进怀里,声线微哑,“伤心了?”
“祁肆……”她声音哽咽的厉害,泪水粘湿男人衣襟,“你好像真的很爱我……”
“爱,怎么不爱。”知道她看了那些画,祁肆轻轻拍着她的背,嗓音低沉入耳,“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
她又哭了,将他背脊搂紧,“只有你要我……”
她大概是有些醉的,哭得祁肆心肝跟着疼,“你不知道你有多好,你的朋友,你的粉丝,有很多很多人爱你,那些不要你的人是他们的损失。”
“他们不配,”擦着她眼角的泪,男人字音沉冷:“不配让你伤心流泪。”
“别哭了宝贝,你哭成这样我也跟着难受。”
白天见了洛舒,下午回来就情绪不对,他就知道有些儿时留存的伤疤是不会随着时间轻易抹掉的。
尤其还是这种,被曾经最亲近的人抛弃的痛苦回忆。
不管怎么说,洛舒都是她生母,完全一点情绪不受影响是假的。
“我不是在为她难过,我只是想不通。”她哽咽,“这世上母亲都是疼儿疼女的,只有极少数狠心人。偏偏是我生母,偏偏是我。别人能轻易拥有的东西,为什么只有我不行?”
“我小时候很乖的,祁肆。”
她眼角泪水滚烫,烫到男人指尖发麻。
祁肆疼惜地抚摸她侧脸,眼眶跟着红了,“我知道,你一直很乖。”
“我小时候是真的喜欢她啊,逢年过节就盼着她来舅舅家看我,那年她把我带走的时候,我开心的整晚睡不着觉。我以为我以后就是有妈妈在身边疼的孩子,我以为迎接我的是跟其他孩子一样快乐完整的童年。可我想不到……”
“别说了。”祁肆顺着她的背,低头吻去她脸上咸涩的泪,“不去想了。”
“那些伤害你的人,我替你收拾好不好?”拇指揩去她眼角的泪,男人一字一句,声线沉冷,“我让他们付出代价。”
洛烟看着眼前的人,洇湿的眼描绘他英俊的轮廓,心里某处前所未有的炙热。xiumb.com
她抽噎着,“祁肆,有句话我一直没亲口跟你说。”
“你说,我听着。”
“我爱你,祁肆。”
男人凝视她,指尖微顿,心里的湖面万千涟漪荡开,她的一句话把他一颗心牢牢抓在了手里。
祁肆薄唇轻启,嗓音低哑,“我知道。”
知道和听她亲口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语言真的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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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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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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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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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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