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着门框做了三十个引体向上,然后洗脸刷牙,喂狗,这是每天早上必做的事情。
他把沙发上的衣服挨个拿起来嗅闻,以此鉴定它们是脏到不得不洗,或者仍可以凑和着穿出门,发现经常穿的那件黑色T恤跑到狗窝里面去了,拿起来抖掉上面的狗毛,穿上。
狗摇晃着尾巴凑过来,哈哈地吐着舌头,方野摸着狗头说:“你是不是该戒烟了?”
“哈哈哈……”回答他的是一阵焦躁的呼气声。
方野只得点上一根烟,吹到狗脸上,狗儿欢快地在地板上蹭来蹭去,打滚撒泼,一根烟吸完,仍意犹未尽,过来嗅闻方野的手掌。
这条金毛的前主人是个恶贯满盈的黑道大佬,他和他的手下抽烟就跟吃饭一样,长期吸入二手烟让狗产生了依赖性,如果方野不在家或者睡觉了,烟瘾难耐的它就会把烟灰缸打翻,在上面蹭来蹭去。
不但如此,它还有自己的口味,只爱闻一种牌子的气味,方野不得不换“口粮”来迁就它。
方野粗壮的胳膊上有一道月牙状的伤疤,在他用一套磨身掌把狗的前主人打倒的时候,这只金毛奋不顾身地冲出来,死死地咬住他的胳膊,当时感觉骨头都快碎了。
卧底任务结束,逮捕的逮捕,判刑的判刑,这只狗却无处可去,它大概率会被送到宠物收容所,在那里吃十块钱一斤的狗粮,被其它恶犬咬坏耳朵,郁郁终老。
方野不忍心,把它带了回去,长达半年的敌对关系之后,总算是慢慢建立了友情。
每次抚摸狗头的时候,他总会得到内心的宁静,世界再怎么险恶,总还有那么一位忠诚的朋友陪伴着他。
狗从他手中离开,对着门狂吠起来,方野突然警戒,小声地嘘了几下,狗便顺从地闭嘴,他闪到门边,摆出随时准备战斗的姿态。
敲门声。
“谁!?”
“是我,陈队长。”
方野放下戒备,打开门,穿着休闲西装的中年男人手里提着早餐,“想到我会来吗?”
“没想到您会这么早。”
越过一地的障碍,陈队长抱怨:“瞧这儿乱的,好好一个大小伙子,把自己过成了与狗相伴的邋遢男人,是不是该找个伴儿了?”
“它不就是。”
“我指的是会说话的。”
“会说话的不可信。”
“包括我吗?”
“你能给我当伴儿?”
两人一起笑了,陈队长说:“就喜欢你这股子冷幽默,吃饭吧,豆浆油条。”
方野从袋子里抓起一根油条吃起来,人从这头吃,狗就从另一头啃起来,陈队长拿起茶几上的一张报纸,念出标题:“本市公安打掉特大黑恶团伙……我看了这篇报道,上面一个字也没提你。”
“当卧底有啥好提的,本来就是默默无闻的工作。”方野把剩下的油条都给了狗,自己打开豆浆来喝。
“任务结束了,有啥打算吗?”
“打算继续干特情,我现在身份还没有公开,再给我派个任务吧!”特情就是指卧底。
“神经病,放着好好的刑警不当,你都已经执行三次卧底任务了,干这行需要的是底子干净的生面孔,每一个你跟过的大佬都被一锅端了,你还跑去卧底,是生怕人家不怀疑你是吧?依我看,你根本就是一心求死!”
“我只是觉得这行更适合我。”
“刑警就不合适吗?”
方野突然陷入沉默。
“三年过去了,还放不下那件事情?你最好的朋友已经被歹徒害死了,无论你当时晚到了一分钟还是晚到了一小时,那都已经是过去时了,这不是你的责任,干嘛一直沉浸在愧疚之中?”
“是不是我的过错,只有我自己最清楚。”
陈队长叹息,“假如当时死的是你,难道你也希望小罗和你一样,永远走不出阴影?”
“队长,我需要时间调整状态。”
“都已经三年了!”
方野岔开话题,“我手上有条线报,有个团伙在各种娱乐场所售卖摇头丸,他们自己不露面,雇佣一些年轻人替他们卖,以我现在的身份很容易打进去,一个月就能拿下。”
陈队长摆手,“都说了你现在不适合再去卧底了,换个玩法吧,我保证一样刺激。”
“什么玩法?”
“我先吃东西。”陈队长突然卖起关子。
吃完东西,狗又叫了起来,陈队长说:“去开门,客人来了。”
方野打开门,看见一位穿着防风衣的老人,手上拿着一顶帽子,他笑道:“你是方警官?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马成树,你可以管我叫马叔。”
“马叔,过来坐!”陈队长招呼。
马叔走进来的时候腰板笔直,一看就是在军队或公安队伍里呆过,狗倒是不讨厌他,任凭他抚摸,方野上下打量来者,“这么老,按理说我应该认识你,不是本地人?”
“他说话一向这么直的吗?”马叔问陈队长。
陈队长无奈地摊手,“愣头青一个。”
“看来是个直爽的小伙,那我也不兜圈子了,我正在追查一宗案子。”马成树把一张照片搁在茶几上。
看见照片的瞬间,方野感受到了强烈的冲击,照片上的背景应该是某旅游景区,一个女人背朝栏杆,身后是大片云雾缥缈的山峦,她双手被绑在栏杆上,跪在地上,垂着头,从胸口流下一大淌血迹。
“这是……”
“是一个连环杀手干的,他每次都在最高最险的地方杀人,并把人绑成这个样子,因此我们给他取了个绰号,叫作‘凭栏客’。凭栏客游览了祖国的大好河山,留下五具尸体,由于辖区的限制,各地的调查都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到现在没有任何实质性进展。警方按部就班,但罪犯可不按部就班,对付这种人必须得用特殊手段,所以我请示上级成立特别专案组,不拘一格提拔人材,集合最精锐的力量追缉这个猖狂的家伙。”
方野沉吟着,看向陈队长,“我对这案子有点兴趣,但是当回刑警……”
马叔代为回答,“不必在乎头衔,处理公文、写报告、预审……这些我们都不做,我们只做一样事情,追凶!天涯海角,海枯山烂,不惜一切代价抓住‘凭栏客’!我只要你一句回答,行还是不行!”
方野颓废的眼神突然间锐利起来,点头笑道:“我行!”
“很好!”马叔痛快地说,“小陈,这人我要了。”
陈队长做了一个同意的手势。
“那么专案组其它人呢?”方野问。琇書網
“你是我抓的第一味猛药,剩下的几味还得慢慢物色,小陈,龙安还有什么优秀的人材吗?”
陈队长抱着双手倚在沙发上想了想,“除了优秀的我以外,倒是还有一个,她不但优秀,还很可爱,就是带刺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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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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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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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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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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