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记载事关重大,已经超乎了他独自去决断可以承担后果的范畴,虞盈之不敢马虎,也不敢贸然轻信他上头的锦衣卫官吏。
但以他的品阶,也轮不到他直接传达给陛下消息,还需等待陛下亲自召见他。
虞盈之握着那份绝密的材料,觉得锋芒在背,仿佛无形中周身充满了窥探的眼睛,正在冷冷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回到府上,就将自己锁在府中苦思冥想,虞景舟不知道他发了什么疯,如此一反常态,然而虞盈之硬是什么都没同大哥讲。
眼见着熬到了夜里,虞家二爷也没有出来吃饭,虞景舟骂骂咧咧了一阵,最终是无可奈何地让虞静华出面,看能不能劝一劝他。
虞静华端着饭菜在二哥屋前叩门时,夜色已经十分浓郁,屋子里隐隐可见昏黄的烛光,虞静华轻声唤了两声,房门这才从里打开,虞盈之披着月白色的外袍,散着长发站在屋中。
虞静华看他衣服整齐,便端着饭菜走进去,将食盘放在虞盈之屋子里的桐木桌上。
“何必亲力亲为?这些事,让下人来做就可以了。”虞盈之轻声道。
“你连大哥都不见倘若让下人来,只怕你又要打发他们原封不动地回去。”虞静华道,她让虞盈之关上屋门,一双美目定定地盯着自家二哥的脸,突然笑起来,“二哥自从回来,脸色就不大好,想来是经历了什么不寻常的事。”
虞盈之抿了一下嘴唇,只道:“不要打听这些事,你一个姑娘家,知道了对你没有好处。”
虞静华找了把椅子坐下,揉着自己的指骨,那双含情眼就蓦地向上一挑,浓长乌黑的睫毛忽地一颤,如同被惊起的蝶翼。
“二哥往日冷着脸,出了什么事也是一副表情,如今这样,只可能是二哥一时想不到解决的法子。”虞静华道,她话锋一转,“二哥,听闻世子殿下入京有几日了,你见过他了?”
虞盈之的瞳孔轻微地一缩,很快恢复常态,然而这一点刹那的变化也被虞静华捕捉到了。
她了然一笑,继续往下说:“二哥且莫责怪,我还猜出些东西。世子殿下与秦王夫妇按理说来京那两日就该面觐陛下,然而这样久还没有消息。我不信他们没有递交文书,而是陛下不愿意见他们——或者说根本没看到他们的文书。”
虞盈之皱眉:“宫中的大小内务,现在都是王魏忠的人在管,此人是陛下一手栽培,不太可能会与陛下离心。”
“王魏忠当然不可能忤逆陛下,但他的重心都在搜捕城中的乱臣,如今在帝京布满了东厂的眼目。宫里的事他分不开什么心去细致地打理,手底下有人生了二心,恐怕也不能够即使地探查到。”
“陛下如今草木皆兵,连他的结发妻子皇后也怀疑。况且经过这几个月的局势,可以看出陛下对秦王也十分提防。反倒是对宫里,陛下则十分放心。我就是想要面见陛下,也找不到理由,更怕打草惊蛇。”
连叶玘都是那叛乱组织的一员,谁又知道隐没在朝廷中的两面人还有多少呢?谁又知道自己身边的同僚是不是两面人呢?
虞静华温声道:“莫要钻了死胡同,二哥。陛下对秦王殿下提防,对丹阳公主和瑞王却很纵容。陛下不是人人都猜忌。”
这番话触到了虞盈之心中的愁念,他苦笑了两声,用手捧着脸,道:“问题就出在这里啊!那瑞王……并不是块省油的料子。”
虞静华并不太意外。
虞盈之看着她这副了然的模样,十分诧异:“你早知晓?”
虞静华却卖了个关子:“你先用晚膳。你和叔爷总说我十分聪慧,不输男子,如今这局势,我也想到了个法子,只是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虞盈之再问,妹妹也不肯先说出口,他也只好端起碗先吃饭,等吃了七分饱,净手漱口后,一虞静华不待他再问,便徐徐开口说出自己的打算。
“天子如今信任丹阳公主,连皇后都被软禁,公主却能够在宫中宴请小姐们赏花作对。二哥如若能抓住这一点,劝动公主去说服陛下,让你保护没有威胁的秦王妃进宫觐见侍奉,就可以见到陛下。”
“这倒也是一个法子,不过如何劝动公主?她与秦王妃仅仅见过一二次面,并不熟稔。”
虞静华勾唇笑道:“二哥你啊!当锦衣卫当得都没有人情味了。秦王与公主同出自皇后,秦王妃与公主可是正经的姑嫂,当年秦王娶妃时太匆忙,姑嫂间没有相互拜见,如今秦王有后,公主岂有还不去拜会嫂子的道理?”
“丹阳公主可是宫里唯一的公主,天下上万双眼睛在盯着她,看她如何做女子的表率,人言可畏,丹阳公主就算是爱惜自己的羽毛,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哥哥只要散布些传闻,不出几日,公主听见,必定会命人来请秦王妃入宫。”
虞盈之没有立刻答应,即使他内心知道这个法子一定会有成效:“但这毕竟是算计天家,我是朝廷的官吏,怎可以算计天家?”
“锦衣卫是天子的臣子,而非天家的臣子。二哥怎么不明白这一点?如若是二哥以整个天家为主,那又该如何面对瑞王和陛下之间的争斗呢?”
虞盈之陷入沉默。
虞静华也不催促他,她伸展手掌,将其挪到烛光的方向,开始欣赏起自己刚做的指甲。长度适宜的指甲上用指甲花染成浅朱色,上头还贴了截成对半的小粒海水珍珠。
虞盈之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我知道该如何做了,明日我便请人游说公主,不过你务必要告诉我,你是如何得知瑞王有问题的?”
虞静华抿嘴笑着,将手收回来,捧着脸,手指轻轻地敲着脸颊,道:“我同清漪姐姐如同亲姊妹一般,隔几个月就会有书信往来。前些日子——应当是秦王妃入京的后一日,清漪姐姐的信便送到我手上。”m.χIùmЬ.CǒM
“咱们知道的内容应该大差不差,互有补充。清漪姐姐说在西安府地的时候瑞王就和镇北侯府的大公子交锋过一次,瑞王为了折磨燕大,甚至对待产的清漪姐姐和秦王妃下手,好在没有成功。”
“清漪姐姐同我说,燕大已经被调往永州府,如今她们母子三人就依靠柳空绿代为照料,请我如果在帝京见到燕明,叮嘱他务必当心谨慎。”
虞盈之沉声道:“你知道的同我所知确实是一回事,只是世子殿下给我的证据中还有更深的东西,这份东西务必要完整地送进陛下手中,否则遭受到损害的就是天下百姓的利益。”
“二哥照我说的去做便可,不过我还有一事想请二哥帮忙。”
“直说便是。”
虞静华美眸流转,盈盈地含笑道:“我想请二哥帮忙,安排我和这位世子殿下见一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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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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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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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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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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