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小到大都是镇北侯府的掌上明珠,哪里受过这种苦,然而又惊又怕之间,肚子又饿得不行,只好将脸埋在那大碗中,毫无尊严地吃着狗饭。
她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看见哥哥们和父亲给她报仇。
她肚子里还有隋旸的孩子,她不能死在这里。
燕嘉月白皙的手腕上扣着沉重坚固的铁链,已经磨得她手腕上发红起皮。
她知道是谁将她困在此地,她听到他们的声音,还有一人专程来嘲讽她——她认出那人是唐娇。
她从不记得自己的罪过这个女人,被这无妄之灾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但她晓得自己要隐忍,她家里父兄都受过苦,她也应该能承受的。
她被敲晕的刹那,就明白劫持她的人是隋昭。即便她不清楚自己和隋昭分明无冤无仇,隋昭为何要对她下手,但过去这么多个时辰,她也能隐隐猜到一些。
要么隋昭是和她的父兄、夫婿有仇恨,报应到她的身上;要么就是隋昭想要造反……或者二者皆有。
她之前的日子过得顺风顺水、无忧无虑,没有培养自己的势力,也没有像两个兄长那样习武,如今实在是一筹莫展,只能定下心神,耐心等候。
毕竟他们要绑架她,肯定不能是无缘无故,必然是有所求。
燕嘉月等着他们开口。
她狼吞虎咽强忍着恶心吃完了这一顿,开始静静地回想起之前的事情。
她想起清哥哥的婚宴。
那场婚宴多盛大多美好啊,她坐在席间,燕明仔仔细细地给她挑鲈鱼的刺,送到她碗中的佳肴都是燕明精心挑选菜上最好的部位。
她还在那场宴席上认识了隋旸,一片热热闹闹中,隋旸沉稳地坐在位子上,俊美异常,眉眼都带着高傲和冷峻。
自打她嫁到西安府地来,燕明除了在她婚宴上来过一趟,已经很久没有来看过她了。
她在秦王府过得很好,不愁吃穿,隋旸待她也好。
可是她就是总有些怀念和燕明吵吵闹闹的那些日子。
她总不承认燕明这个哥哥,但当她遇到什么事了,燕明都会挺身而出。
她上次和清哥哥说有点想爹爹和燕明,是真真切切地希望清哥哥能写信邀燕明来西安府地看看他们的。
即便燕嘉月知道燕明如今身上担着镇北侯府世子的担子,恐怕除了打仗就是要学习如何治理燕云军,必然忙得脚不沾地,让燕明过来恐怕也只是她一个无望的念想罢了。
但不知是否是有孕在身的缘故,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多愁善感起来。
秦王很好,她过的也不差,可她就是觉得身边有无数的眼睛在盯着她……一点也不自由。
秦王这一仗,还不知打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她正发着呆,突然门口传来“吱呀——”一声,她忡怔地看去,只见一身金红华服的唐娇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垂着头的女子。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似乎看见那垂头的女孩飞快地抬起头瞄了她一眼。
唐娇趾高气昂地走到燕嘉月身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笑得一副小人得逞的模样。
原来母亲口中不加管教的小姐是这个样子啊……燕嘉月感觉背后发毛,突然很庆幸母亲管教她管教得特别严这件事。
唐娇越看燕嘉月越不顺眼,抬腿狠狠地朝燕嘉月的肚子踹去!
燕嘉月心中大惊,连忙一躬身,唐娇的脚便重重地落到她的背上!
燕嘉月痛得低呼一声,又咬咬牙咽回肚子里。
唐娇更来气:“你还敢躲?!你还敢躲?!!”
燕嘉月苍白着脸,瞪她:“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又何故如此对我!”
唐娇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哈,你与本小姐无冤无仇?若不是你勾走了秦王殿下,如今的秦王妃就该是本小姐!”
原来是隋旸的桃花债,燕嘉月心想,喜欢隋旸你自己去跟他说啊,欺负我算是什么本事?
“我是秦王殿下向陛下求来的王妃,何来勾引一说?”燕嘉月有些生气,不管打不打得过,她好歹也是镇北侯的女儿,气势不能输啊!
唐娇更生气了:“你撒谎!不要脸!”
“我撒谎?”燕嘉月嗤笑一声,她端起架子,“我用不着撒谎!我是秦王殿下亲自向我父求娶的王妃,有陛下一道圣旨在身的!你岂敢动我?”
“本小姐有何不敢?!”
“你若动我,就是公然与陛下的旨意作对!难道唐家这样目中无人,竟然连陛下都不放在眼里吗?!”
“你!”唐娇慌了神,“我今天就杀了你,就没人知道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唐娇。”
身边没有父兄,燕嘉月知道自己无依无靠,只能靠自己,仿佛在一夜之间成长了许多。
她盯着眼前的唐娇,回忆着母亲御下的模样,语气放缓加重:“欲人勿知,莫若勿为。你当秦王殿下和我的兄长都是傻子吗?你真当陛下如此容易被蒙蔽吗?!”
“我出自镇北侯府,我的父辈祖辈为天子抛头颅洒热血,颇受敬重,坐拥西北八十余万燕云将士,我再问一遍,你岂敢动我!”
“你今日胆敢动我一根手指,来日就要面对天家的怒火!”
唐娇被唬住,本来要再踢出的一脚迟迟没有落下。
一旁低着头的女子也小心翼翼地劝道:“小姐,她说的也有道理,况且瑞王殿下那边也拿她有用,咱们还是不要惹瑞王殿下不高兴了。”
唐娇一听瑞王隋昭的名字,脸上顿时不大自然,她狠狠地甩了那女子一巴掌,恶声恶气道:“本小姐心中自有分寸,不用你来劝本小姐!”
女子挨了这巴掌,连忙低下头,然而显然是早已习惯唐娇这样对待她。
燕嘉月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对主仆。
燕嘉月冲动,不理智,看着很吓人,实际上最是纸皮老虎,容易被人拿捏住。
方才那女孩似乎是有意提点唐娇和隋昭的关系,按理说唐家和瑞王八竿子打不着,唐娇为何如此依顺隋昭?
除非……
燕嘉月被自己心中大胆的猜想吓了一跳,连忙就要否决。琇書網
但她看见唐娇脸上一闪而逝的尴尬和羞愤时,还是实打实地愣住了。
那个猜测如同一块大石头落地,被这表情给坐实了。
不会……吧。
唐娇恶狠狠地瞪了燕嘉月一眼:“回头本小姐有的是时间收拾你!”便有些狼狈地快步走出去。
燕嘉月松了口气。
她又一次看见那女子飞快地打量了一下她。
这一次燕嘉月确定自己之前没有看花眼,这个跟在唐娇屁股后头的女子,确实在关注着自己。
但这是为何?她不也是唐家的人吗?
只见那女子趁着唐娇走出去,快速从袖中掏出什么东西,手一挥扔在燕嘉月的裙摆上。
之后,她便快步跟上唐娇,将门重新关上。
燕嘉月狐疑地伸手去摸,只看见是一张小字条。
上面用毛笔写着四个字:静心等候。
笔力苍劲,根骨飘逸。
她对这笔字无比熟悉,知道它定然出自燕清之手。
她心里突然安定了许多,知道清哥哥是推测出她被关在唐家了。
燕嘉月连忙将那纸条揉吧揉吧塞进嘴里咽下去,不留下一丁点痕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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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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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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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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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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