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不支持我的做法,又不愿拂了我的心意,因而处处又迁就我。如此,他他为难,我的抱负也难以施展。我便提出要去秦王的封地。”
这个结果出乎燕明的意料。
天子不是许诺给燕清京城的爵位吗?
燕清看了他一眼,看出他的不解,道:“京城各官员间的关系已经牢固,我一个西北重臣的嫡长子参与进去,难免会受到排挤。”
“况且你也看得出,所有与我较为要好的年轻官员都已经被调任到西北,我离西北越近就越安全。”
燕清说的不差,西安府离临洮府并不算远,与其调任京城或是北地,显然去往西安府更方便互相有个照应。
“那你年后什么时候去?”燕明感觉喉咙有些干涩。
他与燕清之间,聚少离多。如今燕清即将赴任西安府,虽然是有益于前途的事,但毕竟他要打仗,燕清要参政,此后不知还能见上几面。
“本来想开春就去,但你们打完这仗后损耗不小,我会多留两个月帮你调整军中事务。”燕清的神色很平静,然而却是实打实地为他做考虑。
“那嘉月呢?你要带上她吗?”
“不,我此行赴任,家中父母和嘉月就托付给你了。”
燕明被燕清感动得稀里哗啦,突然想到什么:“大哥,你不会是用了助行肢去京城觐见的吧?”
燕清白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傻子?京中权贵有多忌惮我,我还傻呵呵地要告诉他们我能站起来了?”
燕明挠挠头,尴尬地笑了两声,问:“陛下有没有为难你?”
“有,陛下费了一番心思,想要从我这撬开嘴,试探我交还兵权的意愿。”
“那你怎么说?”
燕清斜斜地睨了他一眼:“我说,如今镇北侯世子是你,我已不再管事,况且眼下西北局势吃紧,实在是抽不开身,请他恕罪。”
燕明拉下脸:“你可真是我的好哥哥,这不是把皮球踢给我了吗?这下我可都不敢上京了。”
“无论怎么说,结果都是一样的。”燕清垂下眼,抚摸着他的调任书,“谁在军中有话语权,谁就要经受皇家一辈子的猜疑,直到马革裹尸。”
燕明苦哈哈地给自己灌了一口茶,这个道理他懂得,然而他们为了大宁抛头颅洒热血,却反倒还要承担背后的猜忌,实在是煎熬。
燕明在这儿,燕清便毫不客气地使唤他研墨,而自己则铺开宣纸持笔书写给秦王殿下的书信。
燕清的字儿真是漂亮,笔力浑厚,根骨分明,燕明一面给他打杂,一面看得入了神。
“明弟,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他看着看着,突然听见燕清冷冷地发问。
燕明腾地一惊,随后脑子里飞快地运转起来,笑道:“大哥是指什么?”
燕清手上动作不停,语气平淡,却桩桩件件都列举出来:“齐司封;京城阿芙蓉案子;温云纱;桃花石魏的拓跋鸿。”
“你不妨说说,还有什么是我没有提到的?”
燕明心中大骇,几乎要维持不住镇静的神态,苦笑道:“大哥都知道了。”
燕清“哼”了一声,道:“小聪明耍的不错,险些把命都丢进去了。”
燕明心惊胆战,不敢多说一句。
他以为自己布置得很好,然而燕清只不过是去京城待了不到一月,竟然就猜到个七七八八。
这哪里是天才?这是用上帝视角开挂了吧?!
难怪权贵们都忌惮他,燕明思忖道,要自己是权贵的话,也会把燕清视作达摩克利斯之剑的。
燕清终于舍得用余光瞥他一眼,语重心长:“你要培养势力,不能放在这么明面上,巴不得别人看出来似的。”
燕明低下头。
燕清边写边分心指教燕明,将他好一顿说,才终于舍得停下。
燕明受益匪浅,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听燕清给他传授经验。
唠了大半天,夜色已深,燕明才起身告退。
燕清将笔墨纸砚收好,突然发问:“你们抓到的邪教教主,招供了么?”
燕明沉默片刻,回道:“他说了为国内的某个大人做事,具体是谁他也不清楚,只知道定期会有宁国的人偷偷过去与他交易。”
说罢,他走出屋子,顺手关上房门。
次日傍晚,燕明遵守约定,从镇北侯府手下的宅子中挑出一座位置好的,亲自带着雪氏兄妹二人前往察看。
雪氏兄妹二人相依为命,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正大光明地住进宅院中,看着眼前干净整洁的院子,以及院子里两座屋子,许久不知说些什么好。
“我同父亲商量过了,这间宅院以后就是你们二人的住处。院子总占地两亩,足够你们做事了。”
雪寒酥站在院子里,甚至不敢伸脚往里再走一步。
恐大梦一场。
最终还是雪素尘牵着她,两人一同踏进去,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宅院中的一草一木。
燕明微笑着站在一旁,等他们将宅院从里到外走了一遍,才展开手中的地契房契,交到他们手上。
“基本的家具已经给你们备齐了,五十两银子也已经命人准备,今晚就能抬进你们院中。看看还缺些什么?”
雪素尘看着燕明,心情十分复杂。
燕明接着道:“你我毕竟同生死过,雪姑娘还救过我的命,如今房子银两已经给你们,你们可以自由去谋事了。”
雪素尘错愕道:“您不是让我以命效忠至死吗?”
燕明道:“你不背叛我就行。至于效忠至死……倘若有更好的生计,还是要走正道。”
“过段时间,我去给你们两个处理户籍,从此就是临洮府地区的正籍百姓,统一受临洮府地区法制管理,遇到事情去报官会公正给你处理的。”
这是雪氏兄妹做梦都不敢想象的事情,有朝一日他们竟然能够同寻常的百姓一样,有一份户籍、受到公正的对待。
雪素尘眼眶发烫,突然笔直地朝着燕明跪了下去!
“此前对殿下多有误解,出言不逊,还望殿下责罚!”
“如若殿下不嫌弃,雪素尘愿意一直跟着殿下!愿为殿下如犬马奔走效力,请殿下继续用我!”
燕明定定地看着他,突然笑着叹了口气,上前将他扶起。
雪素尘看着眼前这个少年,他这样一个游走于生死边缘的,自认为是阴沟里的老鼠的人,突然看见了光。琇書蛧
温暖,和煦,让人顷刻间沉沦,不想摆脱。
燕明道:“那便命你好好活着,做我的暗卫,保护我的安全。”
雪素尘用拳头在胸前缓缓击打三下,尔后将拳头轻轻贴在燕明的胸膛。
他的眼神中突然有了归属的意志,不再空洞无物,红褐色的瞳仁里映着燕明的脸。
“雪素尘听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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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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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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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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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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