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寒酥摇摇头。
燕明有些不解,只听雪寒酥道:“我在以前的生活之处,虽然比不过哥哥那样善于刺杀之术,但也学了一些谋生的本领。我会炼制毒药,还有接骨。”
医疗兵皱眉疑道:“你连接骨这样难的事情都会,却不会医术?”
雪素尘顿时脸色一沉,往前一步,冷冷地盯着医疗兵。
雪寒酥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朝他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阿兄,他没有冒犯我,不要这样。”
雪素尘这才黑着脸被雪寒酥重新拖到后头站着。
燕明的手不着痕迹地从腰间的佩剑上挪开。
雪寒酥解释道:“我们与你们不同,干我们这一行的,很少有患那些病症的,通常只有重伤或是死两条路。所以我们只针对这些重伤者学习接骨吊命之术,寻常的医术则不学。”
燕明眸光一动,生出些渺茫的希望:“雪姑娘可以治好柳空绿的手臂?”
“不好说,我得先看看柳大人的伤口,”雪寒酥一双眼平静地看着燕明,稚嫩的脸上透出成熟于她面容的神态,“不过,我想至少可以把胳膊接上。”
燕明隐在袖下的手反复握了又松,好一会儿才平复心情,朝雪寒酥行了一礼:“还请雪姑娘出手。”
雪寒酥“嗯”了一声,往帐中走去,突然回过头朝着燕明道:“殿下,您换身衣裳吧。”
燕明这才想起他刚换上的衣服已经被伤者的血浸透,正好趁着这个工夫赶紧去换一身衣服,擦一擦身上沾上的血污。
“殿下,真要让她去做吗?万一……”
燕明叹了口气:“以我们的医术,连柳空绿的手都保不住,眼下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相信雪姑娘了。”
他换好衣服后,就去守着柳空绿,雪寒酥用特殊的草药煮汁将柳空绿的伤口清洗了一遍。
柳空绿脸上一阵青白交加,牙齿狠狠地扣在一起,汗水从开始就没停下。
如柳空绿所说,他的肩膀处刀印极深,仅有一小块还在相连。雪寒酥面色沉郁,以眼神询问燕明,真的还要保下这条手臂吗?
燕明不知如何开口问柳空绿。
雪寒酥看了柳空绿一眼,明白这手臂是一定得保下了,于是从怀中取出一卷布袋,徐徐展开,只见上面插着许多奇怪的玩意儿。
说它奇怪,是因为它们近似于燕明时代的手术器具,而又有所不同。
里面有针、剪、刀、钳、凿,还有许多老烧琉璃小瓶,里面装着颜色各异的药水或药末。
甚至,还有一小把近似马钉的东西。
柳空绿的血已经流了一盆,他的眼神都有些涣散,但又不能贸然先止血,眼看他出气多进气少,燕明闭上眼用力地吸气,企图稍加平复心情。
倘若接骨,后续还会有许多风险,很大可能会感染死掉。
要不……
柳空绿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却还是用那只能动的手死死地抓着燕明的手掌,嘴里喃喃道:“我要胳膊……我不能、不能以后再也上不了战场……”
燕明闭着眼,感觉眼皮滚烫,他用力地回握柳空绿的手。
这边,雪寒酥已经指挥众人去挪柳空绿的伤臂。
他的衣服已经被剥除,健壮的身体被血污染了一层又一层,胸膛和手臂如铁一般硬。
那道狞恶的伤口,就展现在她眼前。
雪寒酥让两侧的医疗兵扶正柳空绿的胳膊,务必要骨头能对上。
她先用刀子划开皮肉,露出完整的一段骨面,随后用镊子将细碎的骨渣夹出,将断面用高度酒小心地涂洗一遍,之后,她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一些在两侧的骨头上。
这粉末一倒上,柳空绿立刻浑身一颤,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声低吼,燕明感觉到他的手都绷直了,掌心一片湿凉。
“是生骨粉,”雪寒酥轻声道,紧接着亲自上手将两侧骨头对合。完成这一步后,她突然取出两只细小的长钉,递给雪素尘。琇書蛧
雪素尘接过,对着雪寒酥所指的位置,在两片骨头的交合处前后端,用小锤将两根骨钉缓缓地敲进去。
这一步,每敲一下,柳空绿的身体便不由自主地颤抖一下,口中溢出惨叫。
那只手抓得燕明生疼。燕明甚至怀疑自己的手掌都要被他捏折!
两根骨钉嵌入骨头,将两侧骨头牢牢固定住,雪寒酥仔细检查了一番,从布囊中拿出一小瓶药粉,倒在固定好的骨头上。
柳空绿惨叫一声,冷汗顿时渗出,随即汇成一条水流从脸上滑落!
燕明给他擦汗,盯着他的脸严厉地喝道:“柳空绿!醒醒!莫睡过去,把眼皮支棱起来!”
柳空绿已经疼得陷入混乱,仿佛一切都离远了,只能隐约在一片模糊中听到燕明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顿时打了个寒颤,痛感又回到他的身上,他猛地努力瞪大双眼,拼命地盯着燕明的脸!
燕明垂着头,额发遮住了他脸上的光,他只听到燕明低声温和地劝他:“柳老身边就剩下你一根独苗,你若坚持不住,老人家该怎么办呢?你总不能让他一把岁数了,还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柳空绿哆嗦着深吸一口气,滚烫的泪水从他的眼睛两侧滑落。
燕明接着说:“你是大哥派给我的人,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如何去同大哥说?我如何去同叶二爷、柳老说?”
柳空绿流着泪,直直地盯着燕明,嘴巴艰难地张了张,却吐不出一个字。
那边雪寒酥已经开始缝针,尖锐的针头带着细线,在柳空绿的肩上穿来穿去,燕明能感觉到柳空绿的手一阵一阵地攥紧。
“疼……”
燕明叹了口气,安慰他道:“已经在缝针了,之后给你装上夹板,就结束了。”
柳空绿应了一声,侧头去看自己的伤口。
雪寒酥认真地缝着针,临了将线埋到之前的线里,检查了一下,便剪断了线,用高度的酒液将外皮的血渍伤口冲洗干净。
雪素尘将夹板递给她。
雪寒酥的力气不够,做完一场缝合已经是气喘吁吁,她将夹板固定在正确的位置上,便挪出位子让雪素尘替她捆好。
做完一切后,她退在一侧,容医疗兵们用宽大的布条将柳空绿的手臂固定住。
柳空绿终于支撑不住,被剧烈的疼痛折磨得昏死过去。
医疗兵们开始给他清理身体,都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处,燕明不顾士兵反对,亲自将那盆血水端出去倒。
雪氏兄妹跟着他走出来,看他做完这一切,神色复杂。
雪寒酥轻声问道:“值得吗?”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燕明却听懂了,他打水冲洗干净盆子,回头看着雪寒酥道:“一来,他是我的兵,二来,他是曾多次救我性命于危险的兄弟,这不是值得与不值得可以衡量的。”
雪寒酥静静地看着他,突然从怀中取出一个细长的瓶子,放在燕明手中。
“这是我当初和阿兄流亡时保命的药,分出一些给你,你每隔三日给柳大人涂上,那条胳膊……如若保养好了,恢复如初的可能是有的。”
燕明顿时握紧了那瓶药,定定地盯着雪寒酥,蓦然放下盆子,朝着雪寒酥行了一个大礼。
在雪氏兄妹错愕的目光下,燕明面上终于浮现出笑容,朗声道:“多谢雪姑娘救治之恩,燕明没齿难忘。”
“日后姑娘若有所求,燕明当尽力助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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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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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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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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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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