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躺在榻上已然陷入昏迷,可周身症状还在。
一床接一床的床单被褥抱出去,抱进来。
一盆盆清水进来,脏水出去。
很快,就有婆子哭丧着脸,跑到张婆子身边,道:“嬷嬷,棉絮不够用了。”
“偌大的丞相府,难道连棉被都不够?”张婆子正在门口透气,沉着脸呵斥道。
“大夫人的症状几乎没止住过,刚换好被褥,下泻症状紧跟着就来。”婆子颇为为难:“棉絮浸脏了,总要换才好。”
“从晚间到现在,已经换了不下三十床褥子,何况二夫人那边情况亦然……”
张婆子一顿,随即呵斥道:“二夫人是侧室,岂能和大夫人争夺,糊涂东西,不知道要事事紧着大房?”
婆子站在原地,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花正志正好走到门边,听到对话冷声道:“褥子不够,就赶紧去府内上下搜罗。”
“是。”张婆子瞧见花正志回来,松了口气,应声道:“奴婢这就派人去办,不知相爷那边情况如何?”
“还算可以。”花正志侧身,指着身后的花朝,道:“这位是玄易阁的丹师。”
正要介绍名字,发现一时间想不起来,只能作罢。
“我叫夕拾。”花朝看出花正志忘记了,接过话道:“朝花夕拾的夕拾。”
张婆子看清楚花朝的样子后,怀疑道:“这么年轻的小伙子,能解决大夫人的毛病?”
花朝面色淡然,点了点头。
张婆子尤为不信,转而看向花正志:“相爷,这……”
“也没别的办法,死马当作活马医。”花正志脸色变了变,道:“先将人引进去。”
“可……”张婆子顿了顿,还是将疑惑说出来:“他是男子,屋内情况着实糟糕,能行吗?”
“医者不分男女。”花正志被臭味熏的脑袋发沉,不悦道:“你若能请到更好的人,你就去!”
“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张婆子只能不情不愿,带着花朝先给梁芝慧诊治。m.xiumb.com
花正志不愿进去,寻了个由头远离臭气熏天的地方。
也不怪他,屋内臭味着实浓郁,比先前还要差,甚至比茅厕还难闻。
除了必须要近身伺候的丫鬟婆子,其余人皆敬而远之,恨不得绕道走。
饶是花朝有心理准备,进门还是被熏得本能的干呕。
她拿出准备好的面巾蒙上,朝张婆子道:“我给人治病时,不希望有人在身侧,将无关人都弄走。”
张婆子为难道:“小兄弟有所不知,大夫人的毛病实在是难以启齿,若无人在旁,只怕你一人搞不定。”
“我既是上门来的郎中,自然能办妥。”花朝面色凝重:“反而要是人多,影响我发挥,就不好说了。”
张婆子将信将疑,想到花正志的嘱咐,只能道:“我们就在门外候着,若有事叫一声就行。”
花朝嗯了一声,蒙着面巾自顾绕过屏风,去查看梁芝慧的情况。
梁芝慧吃了两盏木瓜雪蛤,症状极为严重。
整个人软在榻上,已经没有多余的盖被,只用了薄薄一条毯子盖着。
面色蜡黄中透着青白,若非心口还有微弱的起伏,简直和死人没两样。
等屋内的人全部撤走,花朝直接用法决设了结界,隔绝外人窥探。
转手从药瓶子中拿出一颗丹药,化水后喂给梁芝慧。
梁芝慧牙关紧咬,药水喝了一半,撒了一半。
药效足够,花朝也没管,直接在梁芝慧屋内查探起来。
她记得昭安公主死后,她的嫁妆全被梁芝慧把控着。
梁芝慧还背着花正志在外面买田地,做买卖,银子不会少。
钱生钱,也得有钱才能生,既然要拿回昭安公主的东西,那就要摸清底细。
梁芝慧私下做的这些要瞒着花家,账目肯定另外放着。
这是绝佳寻找的机会。
花朝顺着妆台子一路摸索,没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门外,张婆子带着院内一众婢子等着。
好久也听不到屋内的动静,担心出事,她绕到后面,戳开窗棂上的窗纸,悄悄朝屋内查看。
然而凑近窗户,入眼便是凶神恶煞的厉鬼模样。
张婆子吓得惊叫一声,连连后退,直接摔倒在地。
婢子闻言过来搀扶,张婆子却拒绝任何人靠近,嘴里还在不断念叨:“鬼啊,鬼啊!”
三更半夜,梁芝慧的病本就蹊跷,张婆子忽然发疯,吓得几个婢子也疑神疑鬼,院子里登时乱做一团。
有胆大的婢子顺着张婆子看过的位置朝屋内看,却什么也没看到,眼前是灰蒙蒙一片。
最后大家一致认为张婆子是伺候大夫人过于劳累,看花眼了,才会看到所谓厉鬼。
他们不知道,里面是花朝设下的结界!
花朝也有收获。
摸索到房梁上时,终于看到一个黑色的包裹。
解开后赫然是厚厚几本账目。
花朝没客气,直接将东西揣进怀中,男子衣裳宽大,别人也看不出什么。
门外,梁博府老夫人闻讯前来。
得知给梁芝慧治疗的是个年轻男子,两人单独在室内,也顾不得叮嘱,急的直拍门:“这么久过去,难道还没好吗?”
“催什么?”花朝拉开房门,打量着梁博候老夫人。
原身记忆中,她对这个老夫人十分惧怕。
起因是每次老夫人来丞相府,都会欺负她,或者言语奚落,或者无故挑刺,又或者指使人明目张胆的给她下绊子。
原身性格温软,甚至有些懦弱,这老夫人看人下菜来劲儿了,每次都明里暗里挤兑,还曾在外头胡说花朝的事。
老夫人长得也如其性子一样,一双下垂的三角眼,配上尖尖的下巴,尽显尖酸刻薄。
瞧着年岁不大,可双眉间还带着两道深深的沟壑,尖酸之余,添了几分苦相。
这幅样子,年轻时想必也好看不到哪儿去,不知道梁博候府老侯爷是哪只眼瞎了,竟会抬她做正房?
梁博候府老夫人见花朝一瞬不瞬的打量自个儿,顿时怒道:“你这小子没眼力见吗,盯着我看什么?”
“看你面相凄苦,中年争斗,晚年要遭难。”花朝啧啧两声,一幅惋惜的样子:“可惜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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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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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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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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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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