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警惕起来:“你向来清高,该不会是觉得娴儿进宫追名逐利,坠了你的名声吧?你要是这么想,我就要跟你好好说道了。”原主的亲娘死得早,续弦是祖母张罗着娶进来的,一直没开怀,也把原主当成亲闺女一样疼爱。
姜恪好气又好笑,直呼妇人爱多想:
“我这叫升官。”
“人家说升官发财,那咱家是发财了么?”
知县的工资是四十五两,加上养廉银,能在梅泽县过上非常不错的体面日子了,可说到发财,那还有颇为遥远的一段距离。张氏面露憾色:“只升官不发财,少了点意思。”
姜恪看不得她谈钱的样子,嗤道:“按土话说,升官发财后面还有一句死老婆呢,你怎么不说?”
“你又不是没死过。”
被谣传克妻,且已经克死了一位原配的姜恪:“……”
自从姜老太驾鹤西去,多愁善感的女儿又进京去后,这个家里说话是越发的不仔细了。
姜恪不跟她计较,喜滋滋地跟妻子科普:“我从前只是一个县丞,知县和县丞虽然只差着一级,但我之前是属官,现在是正印官,这一字之差啊,以后我就是梅泽县的一把手了,也不再用看何知县的脸色!我等了那么多年,终于被提拔了啊!”
说到最后,他双眼含了热泪,脸上绽出狂喜的笑容。
他不擅钻营官场,和谁交情都是淡淡。
这辈子来往得最频密的是何教谕。
本来想着何家知根知底的,又被他压着,能为女儿谋一门靠谱的好亲事,没想到人心大得很,进京攀高枝去了,从此和何家结了死仇,他也和何教谕割袍断义,从此姜家变得更孤辟冷清。
“相夫现在是知县了,距离京官还会远吗?”
“……很远。”
姜恪不知道该怎么跟妻子解释,自己的官位要是搁后宫里,那就是个答应。他打起精神来:“放心吧,为夫会发奋图强,争取把官做大做强……也不难,你看今儿不就得皇上赏识了吗?我有才干,皇上是看得见的。”
这纯纯是自欺欺人了。
一个八品官的才干,比一个答应的美貌更加难以被皇帝发现。
结果,张氏向他投来狐疑的目光:“相公,朝堂的事我不懂,但方才接旨的时候,我是一块儿跟着听旨的。”
皇上颁的圣旨里说得很明白,夸赞姜恪教女有方,洋洋洒洒地吹了一段彩虹屁,内容大意是姜氏有女温柔贤淑大方,秀外慧中,书画双绝,对朝廷献上活页本,深得朕心,观其父多年在县丞一职上恪守本分,因此提拔成知县,望他戒骄戒躁,继续在新岗位上发光发热。琇書蛧
夸姜娴的内容,占四分之三。
到了结尾,才极为敷衍地提了一下姜恪的才干,予以期许,比例为四分之一。
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出来,皇上是因为什么提拔他。
毕竟,皇帝是个很亲疏分明的人。
一个绿豆芝麻官,不能让他自降身份的多谈两句,于是由着性子来,在圣旨上一通夸夸姜娴,闭着眼睛听还以为是姜娴的晋封圣旨。姜恪被说得脸红,抬手以袖掩面:“女儿出息,我记首功。”
“要说有功也是前头那位十月怀胎,要不你现在去给姐姐上两柱香?”
“……”
“你不去我去了,娴儿晋位了得告诉她。”
姜家一直有牌位供奉着逝者。
说着,张氏就去给原主的生母上香磕头去了,跪在下首叨叨近况:“娴儿进京后得了皇上赏识,在后宫站稳脚跟,现在已经是贵人娘娘了,你在泉下有知,也能安心啦,”她一顿,嘟哝:“相公也因为娴儿的缘故被皇上提拔了,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姜恪一进门就听到妻子把他比成了畜生。
※
且说回皇宫。
皇帝拟提拔姜恪的圣旨时,特意将姜娴召来乾坤宫伴驾,让她替自己磨墨。
姜娴换了一件水绿色的锦袍来,手上戴着皇后所赠的碧玺镯子,衬得研磨墨錠时的手葱白胜雪,在白蜡烛光下细看,更是细嫩无瑕如玉,纤细动人。
皇帝只瞥了一眼,便心猿意马起来。
别的宫妃来伴驾,无不想着温柔小意的跟他说说话,谈谈风花雪月,可在承宠时最妖娆撩人的姜娴却专心地研墨,磨好后将墨錠拿出来,用布将其仔细擦干,再收走。
仿佛为他磨墨,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
皇上默默地看着她,等她什么时候来勾引他。
等了好久,没等到。
这回皇上是真想岔了——对姜娴来说,工作是天底下第一号重要的事情,于她如此,于别人亦然,所以皇上召她来办公室,她就真认真工作,没想跟皇上搞办公室贴贴。
皇上蘸了墨,拟好圣旨,等她发现圣旨上的不同。
却见她研好墨后,垂手立在一旁,乖巧安份得如同一尊漂亮的雕塑,他不禁问:“娴儿今日为何格外安静?”
“皇上在忙呢,臣妾怎好打扰。”
其实皇帝今天真不忙。
他是特地拨了时间出来,今儿要好好让姜娴陪一陪自己的,但他保持着皇帝的矜持,没点破此事,准备逗一逗她:“光叫娴儿过来做些宫女的活儿,也没空陪你说话,岂不是无聊得很。”
姜娴摇了摇头,摇的幅度很小,免得冰凉的耳坠摔打到面颊上:“臣妾最大的愿望便是伴着皇上身边,哪怕光是在旁边站着,对臣妾来说也是奖赏,岂会有无聊一说?皇上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折煞臣妾了,臣妾也怕皇上真这么以为,下回就不让臣妾伴驾了。”
说到最后,姜娴把小可怜光环打开。
打工人当陪客太正常了,能在老板身边刷存在感就是好事。
见她言辞恳切,情状可爱,皇上欢喜之余又有点心疼——自己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逗爱妃玩,把人逗的委屈上了,看爱妃多可怜啊!他立刻把人搂进怀里:“朕拟完这张圣旨,今日就空下来了。”
皇帝心中一叹。
娴儿真是实诚又知避讳,进来这么久,眼都没往奏章和圣旨上撇一眼,极守本分。
罢了,爱妃就是这么个一心为她的脾性,他不是早知道了吗?
窥探朝政的事,她不会做。
“真的吗?”
姜娴在他怀里欢喜地抬起头来。
而在一分钟之前,姜娴早就用眼尾余光把圣旨内容全看完,也知道自己爹升官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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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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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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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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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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