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后的眼神示意下,大宫女安青恭敬地上前来,接过姜娴双手奉上的抄书成果。皇后随意一翻,看到上边的内容后,面上露出诧色来。
马婉仪迫不及地问:“可是抄得不妥?皇后娘娘可要秉公办理,以正宫纪呀。”
罚抄费手,也是很费体力的一件事。
太监不准识字,但宫女是可以识字的,皇后的建章宫里近身伺候的宫女就大多写得一手不错的字,方便帮助皇后处理宫务,于是有些宫妃在罚抄时便偷偷让宫女代抄,门一关,外头伺候的也不知道是谁在写字。
除了罚抄,还有抄写佛经上供,也是经常有代抄之事。
只要心意到位,电子敲木鱼也能积功德。
只是宫女毕竟出身差一些,纸和墨价贵,不会有很多练字的机会,写的字便没那么好看,往往十张纸里,字迹写得特别丑的那张便是宫女代抄的,不用笔迹鉴定也能瞧出来,端看上位者较不较真。
马婉仪看到皇后脸上的异样,便认定姜娴上交的罚抄里,字肯定特别丑。琇書蛧
一夜之间抄完……
怕不是发动了身边所有识字的宫女一起抄吧!
满怀恶意的马婉仪现在就怕皇后包庇她。
而从王府过来的旧人都认为,楚思芸是个好人。
传统意义上的好人。
只要不影响大事,或是立心不良的,下人和侍妾的一时无心之失,她都会从轻发落。
楚皇后没觉得自己很善良。
她只觉得也许是后苑生活太枯燥乏味,她们才会想尽办法的扯头花,看人落难取笑,而她有最能打发时间的娱乐——睡觉,实在没法从后妃倾轧里获得乐趣,不如多睡一会。
她不落井下石,容贵妃便说她心慈手软。
自打容贵妃分走宫权后,不时在她耳边撺掇白绫经济又实惠,最好多备些,巴不得给每个新进宫的秀女都赐一个新手大礼包,拆开来里面放着一条精美白绫。
皇后看一眼下首的姝常在,发现她并不慌张。
她说:
“姝常在的抄书,没有不妥之处。”
“皇后娘娘方才拿到姝常在的罚抄后,脸色有点不对,可是姝常在抄错了内容?”马婉仪咄咄逼人,末了稍作润色:“皇后娘娘宽和,臣妾也是害怕有人仗着娘娘性子好,就干些让宫女代抄,欺上瞒下的事儿。”
利剑出鞘,直指姝常在。
后宫众人心思各异。
章贤妃:还没闹完,好想回去撸猫
张常在怨气冲天——
这不还是她刚才的说辞?合着她白被羞辱了,容贵妃真是刻薄性子,极难讨好。
姜娴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她想的是,看来皇后在后宫中不是恶人形象,一个马婉仪也能不怕她。
但这不能说明皇后地位不稳。
像大公司里的大领导往往是很和气的,因为人家懒得跟小职员计较,难得看哪个小螺丝钉不喜欢,回头让自己下属的下属把他开了完事。逮着点鸡毛蒜皮的事急头白脸的,旁人都觉得跌份。
果然,皇后这回没依着她的话说,而是淡淡说一句:
“马婉仪,你僭越了。”
“本宫的脸色如何,轮不到你评价。”
她只是懒,不是没脾气。
要是人人都能来质疑她,她就得多费上功夫逐一回应,更麻烦了。
六宫之主峥嵘微露,便压得马婉仪神色煞白,慌忙起身跪下:“臣妾并无僭越之意,望娘娘恕罪。”
殿内一片寂静。
看见自己的人被皇后发作,容贵妃却是不怕的——这要换作在她的昭阳宫,有人敢这么跟她讲话,秋云上去就是两巴掌。皇后还是仁慈,只要对方见好就收,服了这个软,她不会追着细究。
皇后淡了脸色,扬起手中纸张,展示给众人。
“本宫只是看姝常在写得一手好字,心中略为喜欢,才多看了一会。”
宫妃都是识字的。
只是大多喜欢画画,章贤妃在书法上也颇有造诣,见了纸上极好的瘦金体,少有地开了口:“的确写的不错,不是宫女能写出来的字,非日夜潜心练字不可。”
姜娴依然低着头:“谢贤妃娘娘夸奖。”
容贵妃瞥一眼,曼声笑道:“这字形风骨极好,都说人的字可见心性,在姝常在身上却不适用的。”
一个没骨头的狐媚子,竟写得如此一手好字!想来是老天爷的赏错饭吃了,这书法功底之好,众妃是有目共睹的,只是容贵妃见不得她好,跟着踩上一脚。
贵妃心道:才女?她也配!
贵妃娘娘说话是真难听。
六宫妃嫔脑海中不约而同发出了感慨。
铁证在前,容贵妃一时之间想不出别的理由来为难姜娴,而马婉仪被板起脸来的皇后唬得狂态略作收敛,不吱声了。
眼看姝常在再次逃过一劫,郭贵人心情大坏。
众妃鱼贯走出建章宫。
容贵妃由马婉仪和宫女簇拥着,走出建章宫,快要经过姝常在身边的时候,她一如往常地准备在对方身侧放狠话,词她都想好了,就说——侍完寝还能抄书到天亮,姝常在好深的心机,本宫记住你了。
可惜,她把“姝常在”这三个字放得太后面。
当她施施然的走到姜娴身边,轻启朱唇:“侍完寝……”
寝字的尾音还没说完,只见一道嫩绿倩影已从自己身侧掠过,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视野尽头。
好快的姝常在!
俨然是一道绿色闪光!
容贵妃愕然。
如果她把“姝常在”三个字放在开头,被贵妃点名叫到,低位妃嫔不得不应,可她没经验,点名点得太晚,姝常在都走出十米开外了,只能在原地冷了脸色。
这回姜娴没带上陈答应。
陈答应也很懂,自个贴着墙阴暗前行,降低存在感,生怕被贵妃娘娘抓来出气。
※
且说回皇帝谢彻。
建章宫的闹剧,很快传到了皇上耳里。
他知道姝常在被罚抄,结果半夜又被自己召来宠幸,想必是没时间抄书的。以贵妃不容人的性子,今日请安定会借此发难。于是和梁遇寅提了一句,让看着点那边,小罚怡情,体罚伤人。
那白玉般的身躯,伤了丁点都是暴殄天物。
梁公公深谙媚上之道,也晓得当今圣上是个爱吃瓜看戏的,今儿建章宫发生的这事值得往上一说。“绿色闪光”前脚刚回到倚竹轩,后脚他就去跟皇帝回话了。
“回皇上,建章宫请安时,贵妃娘娘和马婉仪问姝常在罚抄完成了多少。”
说到那罚抄,皇上咬了咬后槽牙。
小姑娘是可怜的,因为得了他的宠幸,才被贵妃刁难。偏偏她又不是安份柔软的性子,用手指在他背上抄《女诫》……也亏她想得出来!
只是她没空抄书,也有他的责任。
皇帝不语,听太监接着说:“姝常在回了贵妃娘娘的话,说是已经抄完了,当场将抄好的《女诫》交给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观后,夸了姝常在字迹好看。”
“没抄完也不能怪她……”
皇上顿住:“等等,她抄完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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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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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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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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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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