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柚柚的目光在方翎和宁谨之间徘徊了半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眼中有几分了然。

  “那再见,我先出去了。”

  “等等。”方翎应了一声,带着阿谨往外走去,对于柚柚说道:“我们先一同下船。”

  到了画春舫外,于柚柚对两人挥了挥手,说道:“你们俩玩,不用管我了。”

  说完,她再次走入汹涌的人潮中,在摩肩接踵中,走到了一个拐角处,见到了和一堆孩子凑到一起的宁越。

  宁越今日衣衫依旧惹眼,一袭红色的长衫格外喜庆,头上也戴着花花绿绿的冠饰,坐在一草堆之中,草堆下坐了一群毛孩子,正认真地听着宁越讲话。

  “那宁渡大将军小时候极惨,因为从小就没有来爹娘,就混迹于市井之中,靠乞讨和偷窃活命。”

  于柚柚手上拿着一根狗尾巴草,随着她的走动,那狗尾巴草也在半空摇摇晃晃,她停在了墙角,看着宁越和那群孩子。

  那些席地而坐的小孩仰头看着宁越,好奇地问道:“那他不会挨打吗?”

  “我阿娘告诉我,君子品行端方,不可做偷鸡摸狗之事。小贼偷了东西,可是要被打死的。”

  宁越发间别着一只桃花,听闻那稚子之言,笑声说道:“宁渡可是大将军,天生命硬,这点小打小闹怎会被打死?”

  “那当然,宁渡可是威武无比的大将军!”他这话一说完,有小孩立刻崇拜地接了一句。

  宁越散漫一笑,将发间桃花取下,捏在手中随意摆动了两下,声音有些潇洒。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所以宁渡儿时的苦难都是上天对他的磨砺。果然,在他十岁时,天降金光,从此他便开了一双天眼,可看到未来所发生之事。”

  “凡是他所说之事,必定会发生。他便乘了这机会,在沙场中战无不胜,很快得到了重用。”

  “这是什么能力,我也想要!”听到这么神奇的能力,宁越身边的小孩立刻激动起来。

  宁越见小孩的祈求,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可不是人人都能有,宁渡翻阅了上古书籍,才知他那天眼是海上一方神仙的眼睛。”

  “那神的左眼可以看到过去,右眼可以看见未来,这时间万年的光景,不过都在它一眼之间。”

  “这么厉害!”一男孩大呼一声,激动地跑到宁越腿边,问道:

  “那未来我长什么模样,什么时候发财也能看到吗?”

  宁越捏了一下男孩肉嘟嘟的脸颊,状若沉思的模样,回答道:“要是你的话,定是一辈子都发不了财了。”

  “怎会如此!”那男孩当即便痛哭出声,脸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哈哈哈哈哈……”宁越见男孩这般模样,再次笑出了声,见男孩因他的笑声越哭越凶才说道:

  “骗你的,我信口瞎诌的你也信?”

  听到这安慰,男孩才慢慢止住了哭声,又笑了出来。

  宁越将桃枝握住,叹息一声,说道:“不过这能力不能随意使用,就连神仙都极少用此预知未来。”

  “宁渡骤然获得天眼,使用不加节制,才会英年早逝。”

  “啊……”他周围传来一阵唏嘘声,又有小孩问道:

  “那神又用天眼看什么呢?”

  “它们看到了什么?”宁越思索了半晌,脸上又扬起一丝轻笑,说道:

  “这我如何得知。”

  “大将军真的能看到未来吗?”这里的小孩都不能听明白宁越的话,他们有些疑惑。

  宁越笑意不明,他的目光看向墙角处,轻声说道:“应当是吧。”xǐυmь.℃òm

  有小孩对宁越的话表示质疑,说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我虽爹爹去看戏时,乞儿将军里可没有说过这些,你说的莫不是假的。”

  宁越毫无被质疑的慌乱,镇定地说道:“怎么是假,这可是宁渡亲口告诉我的。”

  “宁渡大将军都以驾鹤西去近百年,怎么告诉你这些事?”

  “托梦啊。”宁越摆了摆手中的桃花,扯下一片花瓣,笑意盈盈地看向那孩子。

  “你方才不是说想见宁渡大将军,我帮他去托个话,让他也到梦中见你。”

  这话一出,柴垛下的孩子面露惊恐之色,纷纷逃走。

  宁越看着那些小孩的逃离,仰天大笑出声。

  于柚柚站在墙角,平淡地看中柴垛上红衣潋滟的男人,她的眼眸中没有多余的情绪,像是宁静广阔的海洋,让人无法看清。

  她拿起狗尾巴草,学着方子昂以往教他的模样,将那草含到了嘴中,双手抱着脑袋,悠哉悠哉地离去。

  直到走到了一家糕点铺前,于柚柚搬了个小石头,与糕点铺面对面坐在那街对面,单手撑着脑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店铺。

  没过一会儿,狗头军闻着味找到了于柚柚,见她正盯着那糕点铺看,非常有眼力见地围了过去。

  若是有人被那些狗吓了一跳,手中的糕点不小心落在地上,守着的狗小弟立刻就会冲上前来,一口咬住那糕点,屁颠屁颠地送到于柚柚面前。

  掉糕点的人见那些狗唯于柚柚马首是瞻,立刻就来找她的麻烦,于是于柚柚便抬眼看那人一眼,从袖中摸出一两碎银,递给那人。

  那些人拿着银子,很快就欢欣地离去。

  到天黑了下来,街上的花灯盏盏亮起,于柚柚面前堆着的糕点已经被瓜分完毕。

  她打了个哈欠,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刚想回府就见穿着一身玄色华服的路柯鸣,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

  橙黄的灯光落在他的身上,在夜风中缓慢地摇晃着。

  于柚柚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拥挤着,朝着路柯鸣跑去。

  街市吵闹,路柯鸣的身影又被裹挟入人群中,于柚柚着急便直接喊出了声。

  “路柯鸣!”

  那脆脆的声音穿过人群,落在了浑浑噩噩的路柯鸣耳中,他缓慢的步伐迟钝地停下,一时间有些茫然。

  他这些日子一直在想着于柚柚,甚至连梦中都开始是她的身影。

  这一声呼唤,清澈又模糊,像是来自现实,又像是在虚幻之中。

  路柯鸣有些迟钝地想着,是做梦得太多,开始出现了幻觉吗?

  可那声音却越发清晰,离他越来越近,声声不断地唤着。

  直到一个绵软温热的身体将他紧紧地抱住,淡淡的板栗糕香没入路柯鸣的鼻中,他听到那声音高兴地问道:

  “路柯鸣,你今天去哪啦,我都没找到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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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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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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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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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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