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越笑完,走到屏风后拿起一书箧,脱下头上的盔头丢人箧中,跳到台下拉起于柚柚便往外跑去,一路跑一路放声大笑,让食肆中食客气郁至极。
于柚柚被带走,她的狗小弟也如作鸟兽四散,各自离去。
到了食肆外一小摊边,宁越这才停了一下,脱下了身上的大红戏服,露出里面一灰色的麻布长袍,而后随意地将那戏服丢入书箧中,笑着道:
“柚柚,你方才看到没有,那些人的脸都绿了!哈哈哈哈……”
于柚柚随意点了点头,好奇地看着书箧中的戏服,又往那书箧下翻了几下,看到了一把蓍草,几串铜钱,一个龟壳做的罗盘,不解地问道:
“你拿这些东西做什么?”
听到于柚柚的问题,宁越看向自己的书箧,应道:“算命用的。”
“我这些日子在桥边摆了个摊,给别人算命。”
“算命?”于柚柚这两年倒是在城中看到过几个算命先生,但没想到宁越这几日在做这事,她想了想,又问道:“那你准吗?”
“当然准,我可是百算百灵,找我算过命的人都称我为神算。”
说到这,宁越来了兴致,对于柚柚讲道:“前日有一老鳏夫找我测姻缘,我说他红鸾星未动,要想娶妻只得去运河边找一王八,将那王八八抬大轿抬入家中。”
“结果你知道发生了什么?”
宁越喘了口气,又笑着说道:“他竟然真的找到了一个王八,请了轿夫,八抬大轿将那王八抬到了家里,又来问我他的媳妇儿在哪。”
“哈哈哈哈……我就告诉他,他的媳妇不已经在家里了吗?”
“他当即就乐得跑回了家,回家寻他的媳妇儿……哈哈哈哈……不就是那王八吗?”
“啊……”于柚柚张了张嘴,有些不解地说道:“你给他算的媳妇就是那王八?”
宁越听到于柚柚认真的疑问,转头看了她一眼,又笑了起来,应道:“对啊,我掐指一算,他的姻缘就是一王八。”
于柚柚皱了皱眉,又看向宁越,却没在纠结于王八的问题,话音一转问道:“那阿谨的姻缘是方翎吗?”
听到这话,宁谨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淡,浓妆艳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显得有些阴沉,一双桃花眼如树下的深潭,不知在想什么。
于柚柚偏过了脑袋,认真地看着宁越。
过了好一会儿,宁越才应道:“是啊,方翎可是阿谨命定的姻缘。”
“这样啊。”于柚柚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他们什么时候成婚?方翎到现在还没见过阿谨呢?”
“快了。”宁越摆了摆衣袖,不再像往常一般嬉皮笑脸,对于柚柚说道:“回家吧,阿谨等我们许久了。”
“喔。”于柚柚应了一声,跟在了宁越身后,一路朝将军府走去。
天色暗了下来,姑苏城里张灯结彩,行人穿梭在街市小巷中,运河上停泊着许多画舫船,挂着着漂亮的花灯。
河水泛起鳞鳞波纹,船上的花灯在水面碎开,又变成好几个灯。
两人走到画春舫前,舫中丝竹声不断,优伶和着琴声唱着悦耳的小曲,妓子正与达官显贵陪酒作乐,觥筹交错中,一个身着白衣、戴着面纱的琴师在一众莺莺燕燕中格外显眼。
宁越看了一眼热闹的画春舫,又问身后的于柚柚:“阿谨的婚事是谁告诉你的?”
“我的一个朋友。”于柚柚跟在宁越身边,从画春舫前经过,随意地应了一声。
“两年了,我常听你说的朋友也就方翎一个,看来这个朋友是我不认识的。”宁越脸上的粉墨并未洗去,他散漫地走在街上,对周围的目光视若无睹,接着说道:
“两年前你说要找的人,看来现在是找到了。”
“嗯。”于柚柚点了点头,又愁眉苦脸道:“但我现在还不知道他住哪呢。”
宁越脚步不停,目光扫过了旁边的画春舫,不太在意地应道:“总会知道的。”
两人很快就回到了将军府,于柚柚把从书铺中带回的书送到了宁谨手中,宁谨拿着那几本书,爱不释手道:wWW.ΧìǔΜЬ.CǒΜ
“多谢柚柚,前月买回的书我已经看了好几遍,早就看乏了。”
“不谢。”于柚柚笑着回答,又说道:“阿谨的衣服有别人代劳了,我就先不给你买料子了。”
“别人?”宁谨听到这话,表情有些疑惑,“除了哥哥,还有谁会给我做衣服?”
恰逢此时,宁越端着一碗药,缓步走入了院中,刚巧听到了于柚柚的话,他的脚步顿了一下,看向了已经梳洗完毕的宁谨。
院中的灯光有些昏蒙蒙的,温度上来院中植物的复苏,桃花开了一树蚊虫也多了起来,在烛光不停地飞舞着。
于柚柚拿着一个小孩玩的拨浪鼓,在耳边摇了摇,听着拨浪鼓的声音,脸上扬起了一个喜悦的笑,回答道:
“方翎啊。”
听到这个名字,宁谨愣了一秒,神色有些恍惚。
说到这里,于柚柚停下了手中的拨浪鼓,认真地看着宁谨,说道:“阿谨都不告诉我这事,我就说为什么方翎这两年每次见了我都要问你的事情。”
宁谨的脸并不红润,病色十分明显,此时卸去了口脂,便显得更加虚弱,她听着于柚柚所说的话,拿着书的手指紧了紧,呢喃道:“是吗?”
“阿谨知道方翎长什么样吗?”于柚柚再次摇起了拨浪鼓,眉眼弯弯地问宁谨。
宁谨犹豫了几秒,摇了摇头,“我还未与他相见。”
“这样喔。”于柚柚若有所思地咕哝一声,又笑了起来,趴在地板上,往宁谨身边爬了一步,对宁谨说道:
“方翎长得还算好看,我今天遇到了一个被方翎救过的人,他是这么形容方翎的……”
“身高八尺,面如冠玉,明目朗星……喜笑,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旷世大英雄。”
听到这话,绕是宁谨也忍不住笑了出来,问道:“当真是这样?”
“反正他是这么说的。”于柚柚又坐了回去。
“柚柚。”在院门处站了半晌的宁越走了过来,与宁谨对视一眼后,看向于柚柚,说道:“阿谨要休息了,你也回去休息罢。”
他将药碗放到了宁谨面前,说道:“阿谨该喝药了。”
宁谨低下头,看着碗中那黑赫色的汤药,表情有些苦,叹息了一声,对于柚柚说道:“那柚柚也回去休息罢。”
“好,阿谨做个好梦。”于柚柚笑着说了一句,站起了身,也对宁越挥了挥手,走到院中看着一片夜色下桃花盛开的桃树。
那些花朵长的硕大艳丽,看着便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模样。
于柚柚的脚步停了下来,看着那桃花,双手背在身后,叹息而去,“当真要死了。”
宁越转过了头,安静地看着于柚柚离开的背影,直到那抹身影在黑暗里消失,他才回过了头。
“柚柚口中总是有些奇怪的话。”宁谨轻笑了一声,又看向宁越,说道:“性子也是活泼,总是让人心生喜欢。”
宁越安静地看着宁谨,并没有回答。
宁谨叹息一声,看了一眼装着药汁的碗,起身走入房内,给宁越留下了一句话:
“我已经许久未入过梦了。”
宁越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等宁谨走后,才将桌案上的汤药端起,走到桃树下,将一碗药汁倒入了土壤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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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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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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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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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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