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是通向外界的公路,女孩们终于能松一口气,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眼中涌出兴奋的泪光。
“逃出来了!”她们欢呼着,往山下跑去,可阿丑却站在原地。
“阿丑?”那些女孩都停了下来,目光皆落到了阿丑身上。
一个女孩退了回来,看着阿丑说道:“阿丑,我们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阿丑沉默地伫立着,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说道:
“他本来可以在今天离开李家村。”
“城里已经来了信,他马上就可以洗清冤屈,得到想要的清白,再做回那个人人爱戴的老师。”
阿丑的话说完,周围的女孩也沉默了下来,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我已经听他的话,将你们送了出来。”阿丑抬起了头,一一扫过周围的女孩,“现在我要回去了。”
“阿丑……”旁边的女孩还想劝她,可阿丑却毫不犹豫地转过了身,坚定地朝着村子的方向跑去。
下了一日的大雪终于停了下来,林地里铺了厚厚一层雪,天色暗了下来,阿丑的脚印留在雪地里,与其她女孩背道而驰,飞快地往回跑。
她的衣服是捡父母的旧衣服穿的,比她自己的体型大了许多,此时在树林里跑着,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枯枝从阿丑的身上划过,可她却丝毫不敢放慢脚步,用尽了一生的力气,奋不顾身地往回跑,在心中拼命地祈求着。
“老师……”
等等她。
可阿丑还是晚上一步。
她看着雪地中躺着的红色人影,奔跑的步伐渐渐慢了起来,咽喉因为快速奔跑而像是灌了血一般,充斥着铁锈味。
阿丑由跑到走,沉重的呼吸连她自己都能听到,她走到了雪中的人影前,渐渐停了下来。
鲜红的血液浸入了雪花中,在雪地里绽开一朵鲜艳的红梅。
他明明近在咫尺,却让阿丑无法抵达。
“老师?”阿丑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双脚一软,跪坐到了陈清秋面前,她张开了口,大声地喘着气,颤巍巍地伸手想要去触碰陈清秋的身体,可又不敢触碰。
陈清秋身上的血液已经结冰,身体也早已冷透。
他用他的生命,在她心里划下了一道深不见底的疤。
风吹过路旁的树积雪从树枝上落下,洒入了阿丑的眼睛,化作了一滴温热的泪水,掉落在血中。
阿丑紧紧地闭着嘴,喉咙里发出几声呜咽,弯下了腰抱住了陈清秋的身体,她慢慢地阖上了眼睛,无助地哭出了声。
她心中那抹皎洁的月光被打碎了脊骨,踩入了脏污的泥土中。
阿丑就这样,像石像一般抱着陈清秋的尸体。
过了许久,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阿丑的衣兜里滑出一封信,那是她写的最后一封,也是被陈清秋拒绝的那一封。
还未来得及凝固的鲜血沾到了信纸上,顺着纸的纹理向里渗透。
阿丑捡起了信封,抬起头看着前方万面佛庙的方向。那山中亮着火把,将黑暗的山林照亮。
她只看了一眼,又将目光移到衣不蔽体的陈清秋身上。
因为在雪里长跪,阿丑的膝盖早已冻僵,她踉跄地站起,脱下了自己的衣服,一件件给陈清秋穿好,又将陈清秋背起,缓慢地朝着万面佛山的方向走去。
陈清秋的血液因为阿丑的体温融化,将她的皮肤染红,顺着她的身体一滴滴往下流。
路过李阿婆家门前时,李阿婆手里拿着一条绳索,恍恍惚惚地坐在门坎上,看着浑身血红的阿丑背着比她高了半截的陈清秋走过门前。
因为陈清秋的身体总是往下滑,阿丑便用他的衣服拧成绳索,将他牢牢地捆在自己身上。
李阿婆的眼里的光熄灭,眼神混沌,显然已经失了神智,看着阿丑背着陈清秋走过,她笑着哼唱着小调,是陈清秋准备离开前教给学生们的歌。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她将手中的绳索丢到了门梁上,打了一个死结,踩在凳子上,又唱道:“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惟有别离……多……”
她吊到了绳索上,渐渐松开了手。
雪夜里冰冷的风吹过,将她的哼唱声吹散在风中。
阿丑背着陈清秋,一步一顿地朝着万面佛山走出,地上的血迹连成了一条线,到了石崖下才停住。
月亮升了起来,月光的清辉落在山巅,阿丑抬起头,看着山巅上的皑皑白雪,将系在身上的衣服紧了紧,背着陈清秋顺着石壁爬了上去。
她的手被尖利的石头划出一道道伤口,鲜红的血液顺着手臂流下。
阿丑看着天上的月亮,爬到了山巅,她解开了衣服,小心翼翼地将身上的陈清秋放下,挖开一个坑,将陈清秋埋了下去。
月光落在白雪上,她曾在这里捧起了一抹月光,如今又将月光埋在了雪中。
“阿丑……”雪中升起了黑雾,那黑雾凝成了一个佛身,围绕着阿丑身边,“你回来了……”
阿丑有些僵硬地动了动眼珠,看向万面佛问道:“你要做什么?”
“嘻嘻……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万面佛没有嘴,身体里却传出嘈杂的笑声,“你恨他们吧,让我帮你吃了他们……”
“你不是只要女孩子吗?”阿丑眼中没有任何光彩,声音里已经没有任何恐惧。m.xiumb.com
“女孩子……嘻嘻嘻……”万面佛笑着凑到了阿丑的耳边,“我们可没有这个规矩,这是你们人定的……”
阿丑听着万面佛的话,脸上终于有了表情,恍然大悟地说了一句:“也是……”
“恶鬼吃人,哪分什么男女。”
万面佛围绕在阿丑身边,也跟着笑着,它朝阿丑伸出了手,“我帮你杀了他们所有人,好不好……”
“你想杀他们?”阿丑的眼皮动了动,抬眸看向万面佛。
听到阿丑的问题,万面佛黑色的身体如泥泞一般翻涌起来,一张张女孩的脸在它的身体里挣扎着,它的声音又变为了女孩哭泣的声音。
“杀了他们……”那些女孩尖叫着,哭泣着,在阿丑耳边喧嚣吵闹。
阿丑的眼神灰暗,目不转睛地看着面万面佛,开口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毁了那些封印。”万面佛在阿丑身边转了几圈,“毁了封印,我就可以杀了他们所有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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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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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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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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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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