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轿夫看向于柚柚,又抬头看向上方的无面佛,眼神深邃,慢慢俯下了身,将额头贴至黄土地面。
其它轿夫看到他的动作,也纷纷跪了下去,俯首作揖。
空气安静了下来。
于柚柚坐了一会儿,又四条腿站起,走到了万面佛面前,用湿润的鼻头嗅了嗅。
她闻了几秒,又很快失去了兴趣,一屁股坐在了泥龛里,抬起狗爪开始挠头。
“少爷……”安东尼看着那些突然俯首的轿夫,心里一阵奇怪,“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路柯鸣淡淡地扫了一眼跪下的轿夫,又再次将视线移回于柚柚身上,没什么情绪地说了一声。
“可能是觉得佛祖显灵了。”
既然是使犬,那于柚柚的每一个动作就会被刻意解读。
安东尼看了一眼泥龛里换了一只脚挠头的于柚柚,表情一言难尽,犹豫地应道:“这样……”
那边于柚柚挠完了头,欢快地从泥龛里跳了下来,在地上踉跄了一下,脸磕在地上,又快速爬起,咧着嘴笑着朝路柯鸣跑过来。
“使犬!”
路柯鸣和安东尼正好站在门口,于柚柚朝那边跑的动作,让轿夫以为她是又要逃跑,蜂蛹着站了起来,要去抓于柚柚。
于柚柚在路柯鸣的脚下刹住了车,灰扑扑的爪子踩在路柯鸣的脚上,将路柯鸣鞋子上弄起了灰。
路柯鸣看了一眼鞋上的灰,顿了一秒,又弯腰将于柚柚从地上抱了起来。
追来的轿夫看着路柯鸣,眼中出现了几分恍惚,脚步停了下来。
路柯鸣并未动作,幽深的眼眸盯着那些轿夫的眼睛。
那些轿夫直勾勾地看着路柯鸣,恍惚了一秒,过了一会儿又像是恢复了清明一般,为首的轿夫看着路柯鸣怀中的于柚柚,斥责道:“快将使犬放下来,怎么可以直接抱使犬。”
他的语气俨然已经把路柯鸣当做了同行的人。
路柯鸣抬起眼眸,冷湿的目光漫不经心睨着轿夫。过了几秒,他低头看向怀中的于柚柚,嘴角短暂地扬起了一个弧度,声音有些无辜。
“可使犬想让我抱着。”
于柚柚听到这话,昂着头看向上方的路柯鸣,偏了下脑袋,眼睛轱辘转了一圈,很快开始点头,耳朵随着点头不停地忽闪忽闪,像一对小蜻蜓。琇書蛧
“怎么会……”为首的轿夫刚想否定,就看到路柯鸣怀中不住点头的小使犬。
为首的轿夫沉默了许久,看着路柯鸣的眼神多了几分嫉妒。
路柯鸣与轿夫短暂地对视了一秒,又面不改色地移开。
“上供香。”那轿夫若无其事地转过了头,让其余轿夫点燃了供香,在泥龛前的香台里插上了三柱香。
等供香上完,轿夫再次跪在地上,虔诚地叩拜三次。这才又抬起了使犬,开始下山。
离开之前,路柯鸣回头看了一眼泥龛里的无面佛,又面无表情地要跨过庙门离开。
但他的目光在这时却扫到了庙门,这庙门上挂着的一面镜子,恰好正对着庙内的无面佛。
路柯鸣抬起的脚步一滞,眉头微微皱起,眼中多了几分思索。
“少爷,刚刚怎么了?”安东尼注意到路柯鸣停滞的动作,凑上去问了一句。
“没事。”路柯鸣半垂下眼眸,眼中情绪不明,淡然地走出了庙门,抱着于柚柚下山。
安东尼听路柯鸣说没事,点了点头,又用手心搓自己的手臂。
“少爷,这地方古怪得很,从我们刚来那天开始,我就总觉得背后发冷,有时候明明站在墙边,身后也像有人站着一样,冷飕飕的。”
“刚刚在这个庙里的感觉更甚,那寒气就像是穿透了骨髓,冷得我好几次都想出去。”
安东尼回头看了一眼刚刚呆过的佛庙,继续说道:
“不过这庙也奇怪。既然要上香,为什么又不开任何一扇窗,把四周堵得严严实实的,连门也开得那么小,香燃起来后,那烟根本散不出去。”
于柚柚趴在路柯鸣的怀里,好奇地听着安东尼讲话,安东尼注意到于柚柚专注的眼神,笑了一下,又继续问路柯鸣:
“少爷,大陆历史里有没有提到过这个佛?”
路柯鸣目光并未从于柚柚身上移开,淡淡地回答了一句,“没有。”
于柚柚抬起了脑壳,注意力又到了路柯鸣身上,黝黑的眼睛盯着路柯鸣。
路柯鸣与怀中的于柚柚对视了一眼,半垂下眼眸,又多解释了几句。
“佛家虽然有无相佛,以‘佛本无相,以众生为相’为意,没有面容,没有五窍。但无相佛却并非如这座佛庙中的无面佛一样,虽然没有耳鼻唇等官窍,却偏偏还生了一对眼睛。”
“喔……”于柚柚的小狗眼里多了了然,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竟然是这样。”安东尼应了一声,转头看向无相佛,看来是得多来查查。
“你刚刚为什么要去嗅那无面佛?”路柯鸣说完,突然问了于柚柚一句。
“这个啊。”于柚柚的鼻子皱了皱,有些嫌弃地说:“因为它臭臭的。”
“臭?”路柯鸣重复了一遍,虽然这庙中香火味很重,但他还不至于被这点香火味迷惑。
刚刚那庙中确实没有别的味道。
路柯鸣看了看于柚柚的鼻子,又有了几分了然。
大概是因为小狗的鼻子更灵敏一些?
“等没人的时候,我们再来看看。”安东尼没在纠结,现在轿夫和村民都在,他们不好行动。
说起这事,安东尼又想起别的事情,“少爷,那我们该住在哪?”
拒他打探到的消息,这个村子只会在万佛节时招待一些游客。
但因为节日只有一年一次,且似乎这村子并不喜欢游客留居,并未设有任何专门的客栈。如果无法及时离开,就只能在村民家留宿。
“去我家!去我家!”安东尼的话音刚落,于柚柚就摇着尾巴,积极地开口。真就像个主人一般,热情地招待两人去住。
“你家……”安东尼刚想问于柚柚家在哪,能不能住下那么多人,就听到了路柯鸣快速的回答。
“好。”
路柯鸣脸上没有太多的情绪,回答得却异常果断。
安东尼看向路柯鸣波澜不惊的脸,懂事地闭上了嘴。
——
而另一边,叶离和沈明华绕开了村民的队伍,正好看到了下山的队伍里有路柯鸣和安东尼。
两人倒是并没有太多的惊讶,路柯鸣肯定只会和他们一样去探查消息的。
但让沈明华不解的是路柯鸣和安东尼为什么会在使犬的队伍里,虽然他们可以用精神力控制村民,但跟着队伍有人盯着,行动始终会受到限制。
沈明华看向叶离,却发现叶离的目光一直盯着路柯鸣。
沈明华顺着叶离的视线看了过去,发现了路柯鸣怀中的白色小土松,转头对叶离说道:“那是使犬。”
叶离还在看那土松,表情有几分严肃,摇了摇头。
“我觉得那狗有点眼熟。”
“眼熟?”沈明华再次看向那土松,并未察觉到狗身上出了什么问题,倒是路柯鸣什么时候竟然会抱小狗了?
就算是路柯鸣从小养大的戈多,沈明华也从未见他抱过。
叶离看了半天,也没有想起到底为什么她会觉得眼熟,摇了摇头,转过了身对沈明华说:“走吧。”
沈明华点了点头,两人从使犬行经的山路另一边几米外更加偏僻的小路往山上走。
但他们走出几米,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从半山腰开始,这条枝叶杂乱的路上就多了一排排半米高的佛龛,里面放一个个陶土塑的菩萨。
而这些佛龛均朝着山顶的位置开口,里面的菩萨也面朝山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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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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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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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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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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