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他坐在卧房外的梨木塌上,冷白的指尖按了按酸涩的双眼,最后合上案台上泛黄的书籍,闭目养神。
又过了一柱香,天光大亮,言三像往常一样推开屋门,动作细微,并未惊动塌上的人。
他撩起隔断的锦缎布帘,一下子就注意到墨发白衣的男子,有些愣神,木然地喊了声:“主子?”
声音不大不小,阖着眼的男子闻言,细长的乌睫随之颤了颤,掀起薄薄的眼皮,那双形状漂亮的眼睛缓慢地寻声望去。
视线扫及言三手中的汤碗,只是一眼便又移开。
他垂着眸,修长白皙的指尖漫不经心地拢着衣袖,眉宇清冷如月,看起来就不好接近。
言三咬咬牙,心一狠端着手里的汤药抬脚往里走,离的近了,才发现男子眼底的乌青,不禁多嘴:“主子您这是起多久了”
男子默然了一会儿,随手拿起案台上的书翻阅起来,嗓音清浅:“一刻有余,你来作甚?”
言三口中的话硬生生的被男子后半句话给哽住。
他来做什么,除了送药,他还能来做什么。
主子啊主子,您这知而不言的功夫可真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言三把药放在案台上,偷偷观察男子的脸色,“主子,柳大夫交代这幅药需在巳时服用。”
见那人不为所动,他又补充道:“这是最后一剂。”
果不其然,男子翻书的手一顿,浅色的瞳孔里凝着淡然的神色,垂下的长睫忽地动了动。
抬手将药端起靠近微白的唇瓣,头微仰,雪白的颈部上凸起的喉结微微滚动,不一会儿他将碗放下。
空静的眉目微蹙,男子揽起素色衣袖,手做握拳状抵在唇边轻咳两声,长衣间隐匿于腰间的玉佩呈露一角。
“明日没有了?”
言三见状连忙倒上一盏清茶,撤走已经见底的空碗,“没有了。”
男子微垂着眸喝茶,口中那抹苦涩感未散,窗外的光影映在他修长的身影上,眉眼间淡然处之,似清雅的修竹又似冷清的细雪。
“嗯。”
言三咂舌,刚想退下,就看到里屋内穿出细小的动静,他顿住脚步,下意识朝里看去。
就看见一个披着雪白外衣的姑娘撩起隔断的帘子走了出来,她的发丝有些凌乱,但不影响她绝色的容貌。
清亮的眸子静静地在塌上那人的身上,一眨不眨。
“宁之衍,我睡了多久?”
男子端起茶抿了一口,浅色的瞳孔倒影初女子的模样,温声道:“不久。”
“!!!”
言三难掩脸上的震撼,眼眸忽然瞪大,预想抬步的腿顿时僵硬住,他大气都不敢喘。
什么情况?
这姑娘怎么从里屋出来?
然而就在下一秒他就看见那姑娘爬上塌,隔着中间的案台,笑吟吟道:“你说让我住在你府邸可是真的?”
“嗯。”
很淡然的一个字,但言三不淡定了,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幕。
谁能告诉他这是什么情况?
宁之衍眸光在女子脸上扫了一圈,又停在愣在原地的人,微不可见的垂下睫羽:“言三。”
“啊…我在。”言三还沉浸在一种震惊的状态,难得有点结巴,紧接着他就听见自家主子浅淡温和的嗓音跟他说。
“让人准备些早点送来。”
阿宁这才注意到房间内还有一人,她刚好看到那人迟钝呆楞的样子,在他出门之刻倏然出声:“他看起来傻傻的。”
习武之人听力异常灵敏,而言三恰好听到了句话:“……”
-
之后阿宁便如愿的在宁之衍的府邸中住了下来。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宁之衍对这突然闯入他生活的姑娘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女子模样绝色,性格不骄不躁,举止大方,气质恬静,换上干净的衣裳说是天上的仙女也不为过。
只是黏他黏的要紧,他走哪就跟到哪,还总是以他的未婚妻自称,任凭他如何解释,她也不以为然。
宁之衍似乎已经习惯了一睁开眼床边就站立着一个美貌不俗的女子,他抬眸看她,睫羽轻颤了一下,抿起淡色的唇瓣。
“你都不用修炼的吗?”
阿宁摇摇头道:“我晚上睡觉的时候就在修炼。”
好半响后,男子才轻缓出声:“阿宁姑娘,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阿宁盯着他的脸认真道:“我想做你的新娘。”琇書蛧
“除了这个。”男子眸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她,抬手将散下的墨发用发带束起,但今天不知怎么总是束不齐,他微微蹙眉。
阿宁走上前,拿过他手上的发带,将人压在椅子上,纤细的手指在他发间穿行,动作十分轻柔,直到束起了高马尾才将发带缠绕上去。
她轻声说道:“可是除了这个我没有想做的事了。”
宁之衍垂着眸,细长的睫毛掩住了他眼里的神情,眉眼空静。
-
三月,乍寒还暖,浮云飘渺,蜀都连续下了几天小雨,空气中还是是湿漉漉的。
在一方幽静的庭院里,几株翠竹掩映着门扉,竹枝随风轻动,柔和的光影透过窗棂照进屋子。
屋内宽敞明亮,陈设简洁大气,扑面而来的是阵阵袅袅的清香,男子身型挺拔如松,容貌清隽,气质飘渺如烟,立身在一张梨花木方桌旁,宁之衍执着笔,形如流水般在宣纸上留下字迹。
字如其人,他的字迹隽秀,透着飘逸之感,从字中仿佛就能看出他身上那股遥不可及的清幽。
宁静致远。
阿宁乖巧的坐在檀木椅上,仪态端庄,一双乌黑的杏眼光彩熠熠,直视前方的男子,眼底掠过一抹隐隐的执着。
她在他府邸住了也有些时日,发现府里除了一些下人之外就没有其他人,尤其是一个女眷也没有,偌大的府邸人也少的可怜。
大概是因为她的缘故,这两日倒是来了个模样清秀的的女子,说是专门来照顾她的。
对于那天早上的谈话阿宁早就自动过滤掉了,她要做他新娘的这件事永远不会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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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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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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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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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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