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寒冷,孟星惟怕冻到芃芃,便把宴席摆到洗秋阁,待大壮下学回来,众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直到过了亥时方慢慢散去。
小丫头睡得早,孟星惟留她过夜,离开前不知对大壮说了什么,小家伙非要留下搂着妹妹睡觉。
于是,田园园与孟长辉只好自己回到落樱园,独处的夫妻俩又折腾半宿才沉沉的睡去。
翌日一早,刚吃过早饭,朝廷赐婚的圣旨便到了,婚期定于腊月二十八,也就是说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待天使走后,孟长辉拿着圣旨脸色黑的吓人。xǐυmь.℃òm
此时外面下着米粒子的雪花,天色极是阴沉,而屋内炭火烧的正烈,燃烧着的炭发出明亮的橘红色光芒。
田园园剥开一个橘子,和芃芃你一个,我一个吃了起来。这橘子说是南国来的贡橘,皮薄汁多,口感清甜,极得大壮与芃芃的欢心。
看着妻女吃的不亦乐乎,孟长辉长叹一声。
“哎呀,我见过查莉儿公主的,真乃绝色尤物也,你艳福不浅!叹什么气呀!”田园园咽下最后一口橘子,笑着说道。
看着她幸灾乐祸的样子,孟长辉恨不得将手里的圣旨扔到她脸上,冷声道:“我不是让你想办法退婚吗?为何没做?”
田园园直呼冤枉,辩解道:“怎么没有,在她管咱们府里时,我可是把银子都弄走喽,后面家里的开销都是她自己补贴的,这么穷都没让她知难而退呢!可见是对你真心的!”
孟长辉叹了一口气,心中烦闷异常,也不顾的什么犯上不犯上,随手将圣旨扔到床上。
“罢啦,随我去看看宛静。”
“行。”
田园园拿起小斗篷给芃芃披上,孟长辉将孩子抱起,夫妻二人向团桃园走去。
此时,侯府大门口来了一个头戴斗笠的男人,他穿着蓑衣,覆着面,露出两只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男人在候府门口驻足片刻,似乎在考虑着什么,接着向大步侯府走去。
今日轮值的是二甲,他见门口积了雪,便回府去拿扫帚,刚拿着扫帚回来,就看到一个戴着斗笠的陌生男人向这里走来,连忙走上前问道:“请问你找谁?”
斗笠男拉下面罩,露出一张胡子拉碴的脸,“我找侯府少夫人,田园园。”
“你,你是何人?”二甲见他目光清正,看起来不像是坏人。
男人微微一笑:“你就说一个姓陈的旧人即可!”
二甲疑惑地看着他:“你不说清楚你是谁,我是不会禀报的!”
真是榆木脑袋!男人好脾气笑道:“我是陈老三,她女儿的干爹!”
“既然如此,您先稍等片刻,我这就去通传。”
团桃园,沈宛静百无聊赖地歪在床上,昨日听闻表哥回来,有心想去看看,奈何腿上软弱无力不能使劲。
妍儿端着一盘橘子过来,见她神色恹恹,便问道:“小姐,你怎么不高兴?”
听到她的询问,沈宛静的眼泪差点流了出来,她抹了抹眼角,别过头没说话。
“小姐,你是不是想家啦?”妍儿追问道。
沈宛静摇摇头,天大地大无处为家,想与不想又有什么关系。
妍儿笑道:“您是不是想将军啦?将军昨日就回来了,今日肯定会过来看您的!”
沈宛静有些委屈:“可是到现在还没来……”话音未落,就听院子传来田园园的声音:“沈宛静,我和你哥来看啦!”
妍儿笑道:“说曹操曹操到!”
沈宛静惊喜地看向门口,对妍儿说:“我这样头发可乱?”
妍儿看了看她整齐单调的发髻,随后从首饰盒里拿出一根攒珠步摇,插进头发中,笑道:“您本身长的漂亮,这会儿更像是病美人呢!”
沈宛静摸了摸头发,脸颊现出些许红晕。
不一会儿,孟长辉抱着芃芃与田园园走进屋内,他站在外间的屏风外,朗声问:“表妹,身体恢复的如何?”
隔着屏风,只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倒是田园抱着芃芃走了进来,见她眼睛发红,笑道:“你表哥过来看看你。”
妍儿向二人行礼,便站到一边去。
隔着屏风怎么看。沈宛静心里有些发堵,哑着嗓子对妍儿说:“去煮些茶来。”
妍儿应下,快步离开。
田园园在她床边坐下,对屏风外的孟长辉道:“你不过来吗?”
孟长辉道:“表妹为女子,理应避讳,我在这里即可。”
到底不是亲妹子,该避讳的还是要避讳。
沈宛静眼圈瞬间红了,委屈道:“在我心中,你是我的亲兄。亲兄妹间还需避讳吗?”
孟长辉心头一窒,除了叔父与芃芃,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也就是沈宛静,想起幼年时相处的日子,还是走了进来。
时隔八年,兄妹二人再次见面。
“表兄。”沈宛静未语先泪,比起孟长辉,她才真是孤女一个,上无父母,下无姊妹兄弟,唯有一个舅舅也是见钱眼开的主,经过此事也不能再续亲情,而今天大地大只剩下他一人。
看着眼前瘦弱苍白的女子,孟长辉也是心疼,说道:“你的事情,你嫂子具已告诉了我。以后这里便是你的家,且安心住下。若是你舅父或是梧州来人,我自为你讨回公道!待日后你有想成亲,我便为找婆家,为你发嫁;若是不想,我养你一辈子。”
沈宛静泪流得更凶,扯着手绢擦起泪来,重重点点头。
田园园将芃芃放到她身边,小丫头看到姑姑哭了,手脚并用爬过去,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奶声奶气地安慰:“布布(姑姑)不哭!”
沈宛静抬头看着小大人的芃芃,紧紧抱着她软软的小身子,抬起脸沉声道:“嫂子已经为我讨回公道,和离之后一切了结。可经过此事后,我不会再成亲,恐怕只能跟着哥哥嫂嫂当个老姑子,还请哥哥嫂嫂不要嫌弃。”
田园园笑道:“怎么会嫌弃,咱们候府还是养得起。”
孟长辉颌首:“且放心的住,日后让你侄儿为你养老。”
言落,沈宛静的眼睛落在田园园的肚子上,不可置信道:“嫂子,嫂子又有了?”
“……别听他瞎说,都是没影的事!”田园园白了他一眼:“说什么浑话呢!你想要?跟波托公主生去!”
“听她们说,哥哥要跟波托公主成婚?可是真的?”
前些日子波托公主管家,沈宛静做为孟长辉的妹子也收到一些礼物,曾见过一面是个顶美的女子,不过有三个随从,长相很是出挑。
因为她身体的缘故,众人都没敢告诉她缘由,故而不知波托公主那三个随从是何意义。
田园园笑嘻嘻的说:“还有十来天,她们二人就要大婚啦!介时你就要新嫂子。”
看着她异常高兴的样子,沈宛静有些不明所以,自己夫君要娶新娘子,怎么正头娘子笑得比夫君还高兴,反而娶新妇的夫君黑着脸很是苦恼地模样。
她迟疑地问:“嫂子,你,你不该伤心吗?”
田园园忍住笑意,道:“不伤心。”给他们送钱来的有什么好伤心的。
沈宛静见表兄脸黑如锅底,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一时间,屋内陷入诡异地的宁静,正在这时,二甲找了过来,恭敬道:“少夫人,门外有个姓陈的男子,自称是大小姐的干爹!”
田园园“嚯”地站起身,惊讶地看向孟长辉:“是陈老九来了!”随后对二甲道:“快带我去!”“是,他正在门口呢!”说着,二人快步向大门走去。
沈宛静问:“陈老九是谁?”
孟长辉脸黑如墨:“是她在三河的朋友。”
这个陈老九真是阴魂不散,居然找到京城来……
陈老九站在门廊下,抬起头望着阴沉的天空,一动不动,直到身后传来田园园的声音:“陈老九!”
他转过身,看着向她走来的田园园,取笑道:“都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怎么这句话在你身上倒是不合适!”
田园园冷哼一声:“夸我一句会死啊!”
身后跟的二甲见二人争锋相对,还以为他们有仇,连忙喝道:“大胆!胆敢对我家少夫人无礼……”
田园园损道:“二甲,没事。他向来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陈老九嗤笑:“真是稀奇,你能吐出象牙来”
“哼!”田园园白了他一眼:“你可到我的地盘来了,嘴巴放干净点!”
“是是,赶紧的,我快饿死了!给我煮碗面条!”
两人斗着嘴往府里去了,后面二甲一头雾水,这是什么人啊,敢这样和少夫人说话。
二人也没耽搁,直奔厨房,途中田园园让二甲到前院收拾出间上房。
陈老九再怎么着也是外男,不能与青娘一样住进后院。
二甲应下,赶紧去收拾。
一路走来,陈老九就没看到几个仆人,好奇地问:“这里不是候府呢,你不说有成群结队的下人伺候吗?我怎么没看到?看起来还没有钱家气派!”
候府的宅子虽然众多,可看起来很陈旧,一看就是上了年月的老宅子。
田园园理直气壮地说:“要那么多人干什么,不得发月银啊!”
陈老九嘲笑道:“都是候府的少奶奶还这般算计!做你家的下人可真惨,可比别人家多干多少活!指不定心里头怎么骂你么!”
田园园抄着手,回道:“呵!明明事少钱多管吃管住……”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的长园。一推开灶房的门,就看到刘厨房、马娘子和海娘子,正围着火盆吃瓜子聊天,特好端着一些点心正当往外走。
见到二人进来,几人顿时僵立在原地。
陈老九见此轻轻一笑,看向田园园,下人偷懒摸鱼还被抓个正着,看你怎么解决。
谁知,田园园一点不在意,笑道:“你们继续!”随即起身往灶台走去。
刘厨娘赶紧放下的手里的瓜子,殷勤的笑道:“少夫人,要做什么,奴婢来!”
田园园找到一个盆,笑着往里面舀面:“我给他做些手擀面,你跟她们玩去吧!”
“少夫人,这等小事还是奴婢来吧。”刘厨娘说道。
她笑道:“没事,他就爱我吃的面条。”
刘厨娘作罢,笑道:“那您和面,奴婢做个肉浇头。”
“行,多放些肉,他爱吃。”
海娘子见到门口的陈老九,笑着问田园园:“夫人,不知这位小哥是?”
田园园正往里倒水,闻言,狭隘地看了一眼陈老九,笑道:“这是我娘家侄……”
刚想占个口头便宜,结果陈老九一见她神情便知怎么回事,连忙打断她的话,顺便提升一下自己的地位:“我是她干哥哥!”
“哎呦,是娘家人呀!您快请坐,少夫人,你也真是的,怎么不说一声呢!”海娘子嗔怪起来,随后站起身对刘厨娘吩咐道:“午饭时,你整饬一桌席面,好为舅哥接风洗尘。”
刘厨娘笑着应下,前些日子已经备了不少年货,这会儿要什么有什么。
陈老九笑道:“即然如此麻烦诸位。”
他长的人模狗样,这会儿一笑眉眼弯弯,倒也有几分俊俏,几个大婶笑的更加诚心实意。
不过海娘子打量着他好几眼,看着他衣衫陈旧,鞋子破烂的模样,可见日子过得艰难,顿时眼圈微红,早听闻夫人娘家贫穷,今日一见果不其然。随后又对刘厨娘吩咐道:“多切些肉。”
陈老九笑得越发灿烂:“还是您好,可比我妹子大方多了!”
一旁的田园园翻了个大白眼:“说你胖还喘上啦!”
海娘子:“少夫人,您怎能如此与你兄长说话呢!”
“就是,以下犯上!”陈老九得意极了。
田园园气呼呼地看了陈老九一眼,狠狠捶了几下面团,权当是他。
特好见他长的不赖,悄悄红了脸,她刚才端着点心准备送去团桃园,这会儿田园园来了便把点心放到桌上,随后去烧水泡茶。
陈老九也不客气,直接在椅子上坐下,等田园园做饭吃,一边和海娘子聊天,一边磕着瓜子,连马娘子也照顾到,真没想到他居然会这般讨上年纪女人的欢心,简直就是妇女之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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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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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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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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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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